在強光手電的照射下,馬鞭上赫然是凝固的黑色血液;房梁上垂下數條拇指粗的麻繩,麻繩已經被割斷,斷裂的地方還殘留著斑斑血跡;地上還有一堆散亂的麻繩;其中一條耷拉著的麻繩比其他幾條都短,從這高度來看,肯定就是吊嫣雲的,也許看見了她背上的燭九陰吧,這群畜生才沒有強奸她。想到這裏,王阿貴腦子裏不禁浮現出馬鞭抽打在嬌嫩皮肉上的樣子,他仿佛能聽見嫣雲的慘叫聲;王阿貴牙關咬得咯吱咯吱的,肌肉虯結的雙臂上青筋暴露,他感覺胸口的火焰在翻騰著——誰動了老子的女人,老子會十倍的還給他。
終於,在牆角的一把椅子底下,王阿貴看見了一堆散落的衣服,他翻了翻,找出一條最長的牛仔褲,這肯定就是嫣雲穿的了。
王阿貴拾起那條長長的男式牛仔褲,在褲腳處慢慢摸著,很快在褲縫和褲腳的交界處摸到了一團小小的東西,王阿貴用力扯開褲縫,一團淡藍色的、蠟燭一樣的東西掉在了手掌上——這就是嫣雲說的好東西了。
拿著這團東西,王阿貴從臥室裏直接翻窗子跳出,穩穩地落在嫣雲身後,然後把那團東西遞給嫣雲。嫣雲接過後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陣子,然後把那團東西遞給王阿貴,附在他耳邊告訴他這東西應該怎麼用。
迷香!王阿貴笑了,在以前的社會裏,這種東西和他這順民根本就不沾邊,他隻是聽說過但從來沒見過,這回正好試試這東西究竟有多麼厲害。
王阿貴再次大大咧咧地出來“撒尿”,房頂上的哨兵有些警覺——今晚這尿頻的也太多了吧?
“刺棱娃子,這咋一會兒出來仨了?”哨兵探出頭問道。
“管你球事?閑的蛋疼!”王阿貴一邊打著嗬欠一邊罵道,“你幾點的班?”
“還有半鍾頭,一會兒誰的崗?”哨兵也跟著打了個嗬欠,這雨地裏淋了半宿夠他受的。
“俺類崗,一會兒過來接你。”
“別過會兒了,現在穿穿汗衫過來唄?”
“刺棱娃子,想逃懶不是?當心舉報你。”王阿貴抖了抖褲子,係上腰帶罵罵咧咧地向屋裏走去。
“刺馬二愣子,煞|筆!”哨兵狠狠地吐了吐沫卻也不敢動彈。
王阿貴大大咧咧地走進屋,點燃打火機瞄了一眼,隻見屋裏麵鼾聲此起彼伏,一個個橫七豎八的士兵縮在堂屋、臥室的牆角裹著被子睡得正香。王阿貴把迷香放在地上,“哢噠”一聲打著了火機點燃了迷香上麵的焾,一縷淡淡的青煙冒了出來,無色無味、輕柔和緩。王阿貴沒經驗,以為和點蠟燭似的鼻子離得太近,沒曾想還沒等到離開就一下子被這縷青煙熏住了,登時感到頭有點暈。
我擦!這迷香好大的勁!這還沒動手就把自己熏暈了?王阿貴暗罵自己的不小心,他想趁著還沒暈乎趕緊退出去,卻發現雙腿在急劇的發軟,每挪一次步子就猶如雙腿灌鉛般艱難,接著他的雙腿猛一打晃一屁股坐地上了。
功虧一簣啊,功虧一簣啊!王阿貴想扇自己兩耳光,怎麼就不知道好好想想殺手用的東西會是慢性的麼?難不成就這麼栽這兒了?如果自己也被扒光了那麼吊著他可沒把握能逃出來。王阿貴感覺自己的意識在慢慢消失,也許這次真栽了吧?
突然,王阿貴感覺左臂上一股清流彌漫了出來,經孔最穴達尺澤穴直至天泉,然後經奇經八脈直衝百彙下至丹田,再貫通湧泉,渾身上下的疲倦和暈迷登時一掃而空,王阿貴的精神再次振作起來,蹭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時間他感覺這股無色無味的迷香似乎對他沒有作用了。
王阿貴摸了摸左臂上的那個“疤痕”,是那支包裹在生物防護服中的翠竹簪子,他腦海中浮現出九歌山鬼那清麗的麵容,心中暗暗感激:先生,你又救我一回。
王阿貴聽著屋內的鼾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穩的呼吸聲這才放下心來,彎腰撿起那團迷香直接捏滅火焰放進兜裏,然後從桌子上隨便拿了身迷彩服上衣穿上,套上寬大的雨衣戴上鋼盔拎了條八一杠打著嗬欠走了出去。
“煞|筆娃子,換班了,看你可憐哥心疼,下來吧。”王阿貴伸了個懶腰走到爬房頂用的梯子前對屋頂的哨兵說道,然後衝黑暗中的嫣雲打了打手勢讓她準備動手並且配合一下。
“咦~哥你可好嘞!好著嘞!”房頂上的哨兵一下子喜笑顏開,提起半小時換崗這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天知道這家夥今天發什麼神經,睡不著覺了起來這麼早。
“刺馬二愣子,咋沒人換額的班?”嫣雲高挑的身影已經站在了梯子下麵的黑暗中,口裏模仿著“牛蛋”的聲音。
“你人品不好怨哪個?等著吧,你還有一個多鍾頭捏!”屋頂的哨兵幸災樂禍地一邊下梯子一邊對著大板車上的屍體說道。可是,就在他的頭剛剛脫離房簷的遮擋時,他的眼睛瞪大了,黑暗中竟然站著一個高大身影,除了那近兩米的身高外,在這漆黑的夜中他什麼也看不清,鬼!哨兵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看見鬼了,還離得如此之近!可再一看身後過來換崗的戰友和大板車上趴著的戰友沒什麼動靜,他明白了,可能就自己能看見鬼——如果遇見了鬼不要吭聲,馬上離開它不會傷害你,這是農村流傳的避鬼方法,哨兵猛地捂住已經張開了的嘴,閉上眼睛飛快地爬下梯子“刺溜”一聲鑽進了宿舍,很快裏麵傳來一聲“撲通”聲,剩餘的迷香也夠麻翻他了。
本來嫣雲的手已經伸了出來,準備在他露出頭的一瞬間捏碎他的喉骨,但是這哨兵飛快地捂住了嘴瞪著驚恐眼睛飛快地溜了,嫣雲明白了怎麼回事也就沒有追。待哨兵鑽進宿舍的時候衝王阿貴無奈地攤了攤手。
還剩四個哨兵,王阿貴示意嫣雲隱蔽身形跟著他,他拿起八一杠“嘩啦”一聲上膛頂火,大大咧咧地朝剩下的幾個哨兵處走去,幾聲微弱的頸椎骨折聲和兩聲槍響過後,四個冤魂曝屍荒野;清脆的槍聲根本驚不醒被迷香麻翻了的其餘士兵——殺伐征戰就是這麼殘酷,太多太多的人為了決策者的意誌而喪命,這就是棋子的命運,可是這個世間誰又不是棋子?
“迷香能撐多久?”王阿貴抬頭問道身邊的嫣雲,別說,這伸手不見五指的猛地竄出來一個這麼高的影子誰不害怕?以前見鬼都是遠遠的,這猛地一到身邊再膽大的人也會害怕。
“起碼明天中午他們醒不過來,你可真膽大,穿好衣服才出來,要我的話點著火我就竄出來了。”嫣雲摘下肩上的八一杠遞給王阿貴。
“沒事,睡得跟死豬似的。今兒不殺他們,救人要緊,明天夫君給你報仇,這兩天誰欺負你了我讓他十倍的換回來。”王阿貴接過那條用慣了八一杠背上,雙眼閃動著冰藍的光惡狠狠地說道,然後大步走向關押著其他幾個警衛的屋子。
給我報仇?有人疼了麼?嗯,有人疼了,你個傻大個嫣雲也終於有個男人疼了!嫣雲愣了一下,她感到自己的心突然間劇烈地跳動著,眼眶也開始濕潤,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發現是一種火熱的滾燙,多少年沒這麼火熱過了?哪怕是在男人麵前一絲不掛她也沒有臉紅過、熱過。
對於一個曾經的“工具”來說,能得到一份尊重和疼愛簡直就是無法想象的事情,而且這份疼愛是真誠的、真摯的、無條件的,絕對不同於她每次完成任務後得到的虛情假意的疼愛,這對於嫣雲來說是多麼珍貴,珍貴到她願意用生命去守護。
嫣雲抹了把眼淚,輕輕地抽泣了兩聲緊走幾步攆上王阿貴,乖乖地跟在後麵,現在還不是撒嬌的時候,還有幾個同伴正等著他們呢。
...
“吱呀”一聲,破舊的木板門發出刺耳的咯吱聲,王阿貴輕輕地推開了屋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和藥水味撲鼻而來。盡管在屋外已經盡全力平複自己的心氣,但是聞道這股氣味王阿貴還是麵部痙攣般的抽搐,手中的強光手電在哆嗦,王阿貴努力了幾次都不敢打開開關;雖然屋子裏是無盡的黑暗,但是在黑暗中會有什麼,他憑腦袋想都能想得到。
“要不我來吧?”嫣雲從後麵輕輕地搭住了王阿貴的肩膀,她明白,這種慘烈的場景他沒見過,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人要比屍山血海更讓人怵目驚心。
“不,我來。”王阿貴的臉抽搐了幾下,努力克製住自己想殺人的衝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哢嗒”一聲擰亮了手電。這種事情以後還會很多很多,他必須適應,必須麵對,必須做到目視而波瀾不驚,逃避和衝動隻能壞事,他的字典裏沒有“逃避”和“衝動”這兩個詞語。
兩束燈光亮了起來,潮濕的屋梁上、貼滿報紙的牆上或釘著或吊著五個血肉模糊的人,三個女人、兩個男人,他們已經奄奄一息,渾身上下是各種各樣的傷口,血淋淋的身體皮開肉綻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那三個女人還是女孩呢,這麼小的年紀就受了這麼大的罪,這將對她們的柔弱的心靈產生什麼樣的刺激。
他們的身下、潮濕的青磚地板上滴滿了一灘又一灘凝固了的黑色血液;一旁的牆上、桌子上、條凳上扔滿了各種刑具,上麵斑駁嶙峋的血跡仿佛在向人展現著它們的淫威。一張破舊的書桌上放著幾根針管和幾個紙盒,紙盒裏有一小瓶一小瓶的針劑,王阿貴知道,那是強心針。
“嫣雲。”王阿貴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輕聲說道。手中的虎頭鉗猛地一用力,一根長長的鋼釘從一個漢子肌肉虯結的小臂上拔出,連帶著還有一條洞穿肌肉的細鐵絲,細鐵絲的另一頭被死死地釘在牆上,這條漢子已經停止了呼吸,身體已經涼了多時。
“我在呢。”嫣雲一邊應著一邊用手中開了刃的八一刺輕輕地挑開一個女孩手腕上的尼龍繩,從深可見骨的傷痕上飛快地解下繩子,輕輕地把女孩抱在懷裏遞給站在地上的王阿貴。女孩的脖子上青筋暴露,不斷地痙攣著,一雙眼睛還在死死地瞪著王阿貴,渾身是血的身子還在不斷地抽搐。
“剩下的我來吧,你去拿幾床被子,給死者裹上;咱們趕緊回去,先救人再說。”王阿貴把渾身沒有一塊完好皮膚的男屍輕輕地放在地上,接過嫣雲臂上嬌小的女孩輕輕地放在臥室裏冰冷的炕上。
接著王阿貴返回堂屋,用刀割斷另一個女孩腳踝上的尼龍繩,這條繩子的另一端被死死地釘在地板上,兩條繩子就這麼繃直了向兩邊扯著女孩的雙腿,每割斷一條,他才能扶著女孩的腿慢慢地垂下。待兩條繩子都割斷後,王阿貴便用最快的速度繞下這兩條繩子。繩子的勒痕深可見骨,每繞下一圈繩子,就有一片皮肉被帶下來,女孩那雙滿是鮮血的腿就會抽搐一下;王阿貴的手遠沒有嫣雲那麼快,隻能就這麼先讓女孩抽搐著。
當嫣雲抱了幾床被子跑回來時,王阿貴已經把五個人全部放了下來,嫣雲在炕上鋪好被子,王阿貴把他們一一放在上麵。五個人,有兩個已經咽氣,兩個女孩和一條漢子還在不斷抽搐,這三個警衛傷的很重,但是沒有致命的內傷,應該還能救活。
“這個紮得太深了,現在不能拔出來,否則會引起血崩。”嫣雲拿著手電扭過頭說道;她的聲音依然是那麼冰冷,仿佛眼前的這一幕早就司空見慣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