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越獄](2 / 3)

審訊一直到最後,沈夙夜雖然不能證明那段錄像是偽造的,但袁明浩也拿不出更有力的證據來,贓物沒有著落,案子一時就結不了。

於是李小白就被暫時拘留了。

周偉嘉到底還算照顧她,把她單獨關了一間,臨走時還特意囑咐:“小白,你相信我,如果真的不是你做的,我們一定會還你清白。你自己可千萬別跑啊,隻要一跑,這案底可就真的背下了。”

袁明浩對周偉嘉那種好像隻要李小白想跑就真的會跑掉的語氣有點不以為然。雖然隻是臨時拘留,比不得監獄那般戒備森嚴,但怎麼也是在公安局裏,鐵門鐵窗鎖著,定時有人巡邏,這麼個小女生還能翻得過天去?

李小白都懶得看他的臉色,隻乖乖地對周偉嘉點了點頭。

沈夙夜也道:“你且安心在這裏待著,我一定會盡快找出真相,接你回去。”

李小白點了點頭,卻露出十分擔心的樣子,“阿夜你自己小心,唔,千萬別落單啊,有事情的話,找輕墨大哥或者胡老師幫忙。”

周偉嘉重重地咳嗽了兩聲:當著他的麵呢,就讓沈夙夜去找別人幫忙,也太不把人民警察放在眼裏了吧?

李小白訕訕地笑了聲。

其實她倒真沒有看不起周偉嘉的意思,如果真是妖怪做的,他們真的幫不上忙啊。

“嗯,放心,再不濟還有摧城在呢。”沈夙夜應了聲,亮了亮拿在手裏的那把劍。

那些“可疑”的東西已經被證明和本案沒什麼關係,自然也沒有一直扣押的必要了。警察們也真不敢再擅自動手去處理這把劍了,又不能讓李小白把它帶進牢房,隻好讓沈夙夜帶回去。

李小白對著那把劍作了個揖:“那麼,摧城大爺,阿夜就拜托給你啦。”

袁明浩沒好氣地哼了聲:“哼,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這時還有心情裝神弄鬼。”

周偉嘉這次倒想站在袁明浩這邊,正要教育李小白不要總搞這套封建迷信時,卻聽到身邊隱隱傳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那男子冷冷地應了一聲,不情不願不耐煩,語氣裏還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無盡輕蔑。

……是誰?

他“刷”地扭過頭,但身邊還是這幾個人,而且別人似乎都沒有反應,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一樣。

周偉嘉掏了掏耳朵……今天還真是邪了門了。

“小白又出事了?”

周偉嘉送沈夙夜出去,一邊走一邊問:“小白最近有得罪過什麼人嗎?”

沈夙夜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周偉嘉又道:“看我問的,做這行不得罪人才怪。”

沈夙夜點了點頭,他們不但會得罪人,還會得罪不是人的東西。

周偉嘉改口問:“我是說,有什麼人是小白得罪的,但是對你沒有惡意?”

沈夙夜停下來,轉頭看著他:“你是說……”

“這不很明顯嗎?”周偉嘉解釋道,“你看,這個賊這麼厲害,偷那麼多東西,不管什麼地方都如入無人之境,想陷害小白的話,大可以做得更徹底一點,比如往你們家塞一件贓物,人贓並獲,小白這牢就坐定了。但那樣的話,你也就妥妥是個共犯了。”

他到底是多年的刑警,一下子就看出問題來了。

但他隻是個普通人而已,沈夙夜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解釋。

李小白是個法師,他又是那種超容易吸引奇怪東西的體質,他們住的地方,李小白當然會重點保護。畫過符,布過陣,放置了法器,不要說進去栽贓了,一般妖魔鬼怪根本連接近都不敢。

至於對他有沒有惡意……嘿,李小白不在,他沈夙夜就是妖怪們的一頓美味佳肴,當然不會連他一起坑進牢裏去。

這也是李小白會特別擔心,讓他不要落單的原因。

周偉嘉見他一時沒說話,也沒追問,隻拍了拍他的肩,“你仔細想想,有什麼線索就聯係我。”

沈夙夜點頭應下,跟他告辭。周偉嘉揮揮手,目送他出去。

他這邊才一走,那邊就有直屬袁明浩的兩個便衣警察跟了上去。

看起來袁明浩還是認定李小白就是竊賊,想從沈夙夜這邊入手,調查贓物的下落。

周偉嘉搔了搔頭:算了,由得他去查吧,也正好省得自己再派人去保護沈夙夜了。

白夜靈異偵探事務所自開張以來經手的案子,沈夙夜都有記錄。白岱市這些年來來往往的妖怪,他們那裏也大致都有備案。他一回去就開始排查。

要說陷害李小白的動機,大概白岱市所有的妖怪都有一點吧?

妖怪們本來就無法無天,李小白的李家子弟的身份和強大的實力就像一座大山一般將它們死死壓住,一點歪念頭都不敢有,當然憋屈。它們肯定早就巴不得李小白消失了。

李小白自己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才不提別人,隻讓沈夙夜有事去找李輕墨和胡十九。

李輕墨是她堂兄,在這件事上當然可信。而胡十九……那隻妖狐的實力深不可測,本來就不是李小白能轄製得了的,當然也就不可能對她耍這種小花招。

沈夙夜翻著檔案,首先排除了一批道修太低的妖怪。真正的小偷是變成了李小白的樣子行竊的,像小黑那種都不能熟練地變成人形的妖怪,當然不可能。

不過……陷害李小白的這隻妖怪,看起來似乎真的像周偉嘉說的那樣,做得並不徹底。比如,沒有把失竊的東西拿來栽贓,又比如,隻是冒充她去偷東西。就像李小白提到的那個美劇裏的變形怪,如果變成她的樣子去殺人放火,那現在李小白麵臨的隻怕就不僅僅隻是拘留這麼簡單了。

或許那隻妖怪隻是想讓她離開一段時間,怕她礙事?它是想在白岱有什麼大動作嗎?

沈夙夜給李輕墨打了電話,說了這件事情,又開始留意白岱最近的新聞,想看看哪裏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李輕墨還沒過來,沈夙夜先接到了周偉嘉的電話。

周偉嘉開門見山地問:“早先有個大盜叫三足烏,你們是不是接觸過?”

沈夙夜一怔,他當然記得那件事。

那次他們是受博物館的委托去調查一起失蹤案,結果李小白被一麵銅鏡變成了巴掌高的小人。後來,那麵銅鏡就被那個叫三足烏的家夥偷了。那說是珠寶怪盜,其實是隻妖怪,真正的身份是金烏後裔,偏偏還看上了沈夙夜。費了好一番功夫,最後還是胡十九把它騙進了銅鏡,將它關了起來。

周偉嘉在那邊以為沈夙夜一時沒想起來,繼續道:“就那個專偷珠寶的,四處流竄作案,前兩年在我們白岱也幹過一票,後來就沒消息了,是不是跟你們有關?”

他真是提醒沈夙夜了。

這種情況,那隻烏鴉還真是最可疑,而且這次被偷的也是珠寶居多。他看了照片,那幾件文物上也鑲了寶石,正是三足烏喜歡的那種漂亮又閃閃發光的東西。

隻是……那隻烏鴉被關在銅鏡裏,銅鏡又在胡十九手裏,沒那麼容易逃脫吧?

沈夙夜皺了一下眉,連忙跟周偉嘉道:“我有件事情要先去確定一下,一會兒再給你回複。”

然後,他就掛斷電話出了門。

這個時間也不好打車。沈夙夜在小區門口等了一會兒都沒見的士過來,索性走到停在附近的一輛車前麵,敲了敲車窗。車裏正是奉袁明浩之命來監視他的兩個便衣警察。見他過來敲窗,兩人都被嚇了一跳。

年長的那個還算鎮定,問:“有什麼事?”

沈夙夜也不跟他們客氣:“能不能請你們送我去澄空附中一趟?”

“什麼?”警察覺得有點莫名其妙,還想裝。

沈夙夜索性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你們看,這裏也不好打車,反正我去哪裏你們不都得跟去嗎?警察同誌,就發揚一下風格,直接送我一趟,先謝了啊。”

兩個警察對視了一眼,有些無奈地發動了車子。

這趟任務出的,合著人家早就知道他們是來監視他的,這都使喚上了。

沒辦法,他們隻好先送他過去,一會兒再通知隊長換人。

胡十九正在上課,沈夙夜暗示了幾次,他都沒理會。他也不敢對大狐妖怎麼樣,隻能乖乖在外麵等著。

胡十九似乎在有意捉弄他,原本從不拖堂的,這次偏偏下課鈴響了還賴在那裏回答學生們的自由提問。

自來到澄空附中,胡十九就是學生們最喜歡的老師,課上得好,長得又帥,還很風趣。學生們向來隻愁沒機會親近他,今天胡老師難得心情好,自然前赴後繼地踴躍發言。一直到下一節課的預備鈴響起,胡十九才施施然地從教室裏走出來。

沈夙夜的臉色都已經黑得堪比墨汁了。

胡十九斜瞟了他一眼,笑道:“很少看到你這麼著急嘛,小白又出事了?”

可不是“又”出事了嘛。

沈夙夜歎了口氣,把李小白被人陷害的事說了一遍:“所以想找胡老師問一下,那隻三足烏……還在嗎?”

胡十九微微偏了一下頭,好像有些迷茫。

沈夙夜就提醒道:“就是之前被你騙進六合攝魂鏡的那隻三足烏,太陽神鳥後裔。”

“哦——”胡十九這才拉長聲應了句,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應該還在吧,鏡子被我丟在宿舍裏了,等我回去找找。”

沈夙夜一麵跟著他往教師宿舍走,一麵忍不住腹誹。當初,他說要研究一下那麵古鏡,李小白就把鏡子讓給他了,原來他老人家根本沒把那鏡子當回事,隨便扔在哪裏了,連想都想不起來了啊。

胡十九果然已經想不起那麵六合攝魂鏡被丟在哪裏了,翻箱倒櫃地一通好找。

沈夙夜站在那裏等著,滿頭黑線,心想:李小白那個隨便就用法器來點蚊香、裝胡椒粉什麼的習慣難不成是胡十九教出來的麼?

好不容易找出來了,胡十九拿著那麵銅鏡怔了一下。

“怎麼了?”沈夙夜連忙問。

胡十九難得地板了臉,把銅鏡遞過來,指給沈夙夜看。原本光滑平整的鏡麵不知什麼時候已被熔出了一個小洞,這是誰幹的自然不言而喻了。

胡十九微微挑了挑眉,語氣有點冷:“我倒是小看了它的金烏火,沒想到在鏡子裏麵竟然也可以用。”

當初李小白被這鏡子照到,一身靈力便全部被封住了。也許妖怪的天賦本能不在此列?

胡十九似笑非笑地看著沈夙夜,問:“她既然已經找了小白的麻煩,接下來說不定就輪到你了。你有什麼打算?”

當年三足烏變的那個美貌性感的吳雅可是口口聲聲說喜歡他,要帶他走,不知道這次從鏡中脫困出來會不會還對他有這種念頭。

沈夙夜皺了皺眉,突然又想起之前周偉嘉說的那句“小白得罪的,但對你沒有惡意”來。

……倒讓他說中了。

這算是老刑警的直覺嗎?

“她也配!”

李小白被關的房間很小,想焦躁地踱個步都有點活動不開,她索性躺在那張小硬板床上睡起覺來。

但她哪裏睡得著?

她倒不擔心自己,有沒有前科她不在乎,就算真的進了監獄,要逃出來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她待在這裏,隻是不想連累那些想幫她的人而已。

算了,阿夜那邊有堂哥幫忙,又有摧城在,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自己先安心在這裏待一陣好了。不過,等出去,自己一定要親手抓住那個冒充她的家夥。敢在李小白頭上動土,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李小白憤憤地想著,咬牙切齒地揮舞著拳頭,不經意間眼睛一瞟,突然發現旁邊站了個人。她驚得“刷”地跳了起來,然後才看清那是胡十九。

黑色長發、青色唐裝的俊逸男子悠閑地斜倚在牆上,雙手抱胸,微挑著眉,碧清的眼裏帶著點笑意,正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白岱市的妖怪裏,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她身邊的,也就隻有這隻大狐妖了。

李小白鬆了口氣,重新坐下來:“啊,胡老師啊,你怎麼來了?”

“來看熱鬧啊。”胡十九笑眯眯地看著她,“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坐牢的李家子弟呢。”

李小白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想想自己被關在這裏,好像的確挺丟臉的,不由得又訕訕地笑了。

“不過,你好像還蠻自在的嘛。”胡十九道,“不想親自去抓冒充你的家夥?”

“誒?”李小白驀地抬眼看著他,“已經知道是誰了?”

“雖然還不太確定,但十之八九吧。”胡十九把六合攝魂鏡被燒壞的事告訴了她。

“什麼?原來是她?”李小白再次跳了起來,“胡老師你怎麼能讓她逃出來呢?”

胡十九一攤手,完全事不關己地道:“我又不是你的獄卒。”

李小白被噎了一下,索性就不管這茬了,將雙手指節捏得“哢哢”作響。

“她逃出來也好,正好新仇舊恨一起算,看我不把她打得連她媽也不認識……”她一麵說著一麵已走到了門口,卻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出不去麼?”胡十九瞟了眼那扇鐵門,語氣裏透著輕蔑。

“倒不是出不去,隻是……”李小白有一點為難,“我答應了周警官。”

既然知道對手是誰,沈夙夜和李輕墨一定也能很快把那隻烏鴉抓住,到時她就能光明正大地出去了。如果這時一走,對一直都相信她的周偉嘉就不好交待了。而且如果她不在這裏,就算外麵說抓到了真正的小偷,袁明浩肯定也另有話說。

看李小白又回到床邊坐下,胡十九道:“那你打算一直在這裏待著?”

“也不會啊。”李小白道,“我相信阿夜肯定能很快把那隻烏鴉抓來證明我是清白的。”

“嗯,”胡十九點點頭,“但你不好奇他要怎麼抓到那隻烏鴉嗎?”

他要怎麼抓?

上一次能抓到那隻烏鴉,是沈夙夜用自己做餌將其引進了法陣。這次……

“你說三足烏會不會兩次都上同樣的當呢?”胡十九微笑著,聲音輕飄飄的。

“你是說阿夜又拿自己當誘餌了?”李小白第三次跳了起來,“這個笨蛋,不是說了要他自己小心嗎?萬一這次死烏鴉直接抓了他就飛走怎麼辦?不行,我得去……”

李小白咬著牙,露出幾分糾結的表情。

胡十九歎了口氣,似乎很不情願地道:“這樣的話,我就幫你一把吧。”

李小白抬眼看著他。胡十九伸過手來,摸了摸她的頭,順便扯了根頭發下來。

她痛得倒抽了口氣,捂著頭,委屈兮兮地瞪著他:“胡老師,你這是在報複我上次要剪你的毛麼?”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胡十九將那根頭發放到了床上,輕輕吹了口氣,那根頭發瞬間就變成了李小白的模樣,閉著眼躺在那裏,好像睡著了。

李小白張了張嘴:“這是……傳說中的替身術嗎?”

“隻是障眼法而已,”胡十九道,“不能動,不能說話,隻能騙騙外麵的人。如果他們要進來提你去審訊,一切可就穿幫了。”

“今天都這個時候了,應該不會再審我了。”李小白看了看時間,正要溜出去,突然扭頭看向胡十九,“胡老師,你故意的吧?其實你這趟來,就是想激我越獄吧?”

胡十九笑眯眯地點頭認了:“所謂三角關係,當然要三個人都到場,缺了你,還有什麼熱鬧好看?”

李小白“刷”地紅了臉:“胡老師,你胡說什麼呢,什麼三角四角的?不過就是個覬覦阿夜的妖精,她也配!”

說完,她便念動咒語,穿牆而出。

“再裝,就不像了。”

“碰到危險就把你扔出去做誘餌”之類的話,李小白都不知自己說過多少次,但事實上有限的幾次誘餌計劃都是經過沈夙夜本人同意的,而且布置周密,保衛周全,一點危險也沒讓他碰上過。

但這次……

沈夙夜坐在河邊綠化帶的長椅上,握了握橫放在自己膝頭的摧城劍,略有些不安。

李小白還在公安局關著,他得先抓住那隻烏鴉才能把她救出來。

他們並不知道那隻三足烏在哪裏,鳥嘛,本來就是高來高去的,何況是成了精的鳥,即便是胡十九,也未必找得到。胡十九猜測,三足烏既然陷害了李小白,那麼等小白被抓之後就必然會來找沈夙夜。但沈夙夜自己對此卻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三足烏變成李小白連續偷了那麼多東西,顯然是謀劃了很久,自然也不會不防備。吳雅會不會冒著自投羅網的危險來找沈夙夜,也實在不太好說。如果她隻是坑一把小白就跑了,這天大地大的,想再找她回來隻怕難如大海撈針。但目前也沒有別的辦法,大家隻能一邊留意這隻三足烏,一邊讓沈夙夜出來晃悠,看能不能引她出來了。

沈夙夜當然也不是一個人行動。

三足烏對李家子弟的氣息太敏感,所以李輕墨沒敢靠太近,跟在他附近的是桃夭。桃夭的修為雖然不怎麼樣,但她有一條展開了可以籠罩整片天空的手帕,若是三足烏想抓了沈夙夜就飛走,好歹可以用它來阻一阻,然後李輕墨就可以追上來了。

而且沈夙夜還帶著摧城。

一切應該是萬無一失的,隻等三足烏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