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水,撒鹽,燒。”範海辛言簡意賅地應道。
李小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還真是老三樣。但你帶了聖水和鹽嗎?”
“沒有。”範海辛頓了一下,從衣領裏拉出個銀十字架,“我帶了這個。”
“算了,還是我來吧。”李小白鬱悶地說。她就不該指望這個人。
李小白折了根樹枝在地上畫下一個符陣,把槍放在中間,又咬破自己的食指在槍托上畫了個符,捏了個法訣,念動咒語。
她畫下的符開始發出淡淡的白光,和地上符陣相呼應,將那把槍整個籠在其中。
隨著她的咒語,地麵開始微微顫動。周圍的景物也搖晃起來,似乎依稀能看出另一重影子,就好像雙重曝光的重影。
“這又是怎麼回事?”
“地震?”
那邊的人自然也感覺到了,王教官一邊安撫學生們,一邊向樹林裏的李小白看過去。
這小女生還真有幾分神通,這樣說來,他們是真的碰上了鬼打牆?要是她成功了,大家就能回去了?
王教官這邊才剛升起幾分希望,就看到那槍身上驟然迸出一道紅光,瞬間就把李小白的白光壓了下去。地麵猛地一震,之後就什麼光也沒有了,而李小白整個人已摔出幾丈遠。
範海辛跑過去扶她:“李小白。”
王教官也連忙跑過去:“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李小白看起來隻是臉色有點發白,並沒有什麼外傷,這時已在範海辛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她眯著眼看向那把槍,道:“我沒事,但我們想在它的地盤淨化它隻怕是不太可能了。”
“那……要怎麼辦?”
“隻能照它的規矩來了。”
“什麼規矩?”
“不知道。”李小白揣測道,“不管是槍的怨念,還是曾經用過這把槍的人的怨念,都應該有個緣由。你看,它並不是無差別攻擊。我們被弄進來這麼久,沒有人傷亡。我隻能認為它有未了的心願,需要我們去幫它完成。”
李小白停下來,攤了攤手:“淨化它、超度它、幹掉它本來是最直接的辦法,但現在我們做不到,隻好看它到底想幹什麼了。”
這時鄭教官已跑了回來,急切地問:“剛剛那陣天搖地晃是怎麼回事?地震嗎?”
王教官沒顧得上回答,先看向他身後的人:“老馮?果然是你?”
跟著鄭教官一起回來的人果然是黑麵神馮教官,連那三個失蹤的男生也在。
王教官疑惑地道:“你們怎麼會在這裏?”
馮教官倒是先看到了地上的那把槍:“這槍怎麼在這裏?”
鄭教官找到馮教官他們後也沒顧得上說話,這時正好就一起把雙方的情況都介紹了一下。
原來趙沐他們三個昨天晚上果然是偷溜進馮教官的房間的。他們想偷槍,被馮教官發現,爭執的時候,槍突然響了。幾個人嚇得一怔,回過神來就已經在這樹林裏了。
“……四麵我們都試過了,根本走不出去,隻能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前麵不遠有個鎮子,但是被日軍占領了,他們封鎖了路口……”
“等等……”王教官抬起手打斷了馮教官的話,“日軍?”
馮教官點點頭,神色嚴肅:“是的。白底紅日旗,黃軍裝,講日語,跟我們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抗戰片裏的日軍一模一樣。”
王教官一怔:“難不成我們穿越了?”
好嘛,這位不但能接受神鬼之說,看起來還是個常看網絡小說的。
鄭教官比較現實,皺著眉問:“不是在拍什麼電視劇或電影吧?”
馮教官摘下自己的軍帽來,讓他看上麵貨真價實的彈孔:“你覺得呢?”
剛剛那陣槍聲就是一個男生不小心被日軍發現了,對方直接就是一頓掃射,地上現在還能看到彈坑,哪裏有這樣真槍實彈拍戲的?
李小白道:“我看,這既不是穿越,也不是拍戲,而是我們被這把槍拖進了一個情景戰役中。”
幾個人不約而同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把槍。
“說不定這槍托上的血跡就屬於在這樣一場戰役裏犧牲的這把槍的主人。他不甘心,所以重新模擬了這樣的場景。”
“就是說,我們必須要拿下那個鎮子才可以回去?”
“開什麼玩笑?我們雖然有兩個排,但真正的兵就隻有我們三個,怎麼打?”
“還有個問題,你們說,那鎮子裏的日軍是真的日軍還是什麼模擬出來的,或者……是跟我們一樣被莫名其妙弄進來的人?”
幾個人討論到這裏就停了下來。
“如果也是被弄進來強迫扮演日軍的,也許我們可以和對方商量一下。”
馮教官皺了一下眉:“我們根本沒辦法跟那邊對話,隻要一靠近,他們就開槍。”
李小白立刻建議道:“既然這樣,不如馮教官你們先休息一下,我去那邊抓個人回來問問。就算真是日軍,說不定也能問一問情報什麼的……”
“胡鬧!”馮教官想都沒想就打斷了她的話。讓一個小女生參加這種“作戰會議”,他已經覺得很離譜了,她還要去抓人,這女生未免太亂來了,“那是你這個女學生能做的事嗎?怎麼能冒這種險?”
李小白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解釋,隻好道:“如果我能打敗你,就讓我去吧。”
馮教官覺得自己接受當軍訓教官的任務時,肯定是處理問題的方式不對,怎麼一個兩個都想著要挑戰他?之前那個男生挑戰自己也就算了,這個小女生竟然也這麼不自量力?
鄭教官也道:“李小白,別胡鬧了,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情。”
李小白很無奈。她也不想跟教官們打架啊,但這不是能證明自己有能力做這件事的最快的辦法嗎?
“那你們還有別的辦法嗎?”
馮教官靜了一會,沉著臉道:“那好,我就跟你過兩招。”
雖然跟女生打架不是什麼好聽的事,但讓她長點記性也好,免得以後還這麼亂來。
李小白立刻衝了上去。馮教官還沒反應過來,她的拳頭已經快挨上他的小腹了。馮教官連忙向旁邊一閃,李小白的速度更快,一拳落空,人就移到了馮教官的另一側,一腳踢向他的膝彎,借這一踢之力躍起,以手刀斬向他的後頸。這一手刀並沒有斬實,掌緣在離馮教官的皮膚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下來。
馮教官手心立刻沁出冷汗。
李小白收了手,故作低沉地道:“你已經死了。”
……不過電光石火之間。
為了強調自己真的是手下留情了,李小白還一腳踢斷了旁邊一棵碗口粗的樹。
鄭教官看得一臉茫然:還好自己之前沒有真的跟這姑娘打,不然……真的讓他兩招,隻怕不夠。
“問題是要怎麼打?”
李小白露了一手後,教官們也就沒反對她去抓人,隻是再三強調一定要以自身安全為重,發現不對就立刻撤回來。
李小白應聲去了,不多時真的抓了個人回來。
那人身材矮小,一身黑綢對襟外衣,中分短發油光滑亮,尖嘴猴腮,目光躲閃。
“一看就是個漢奸,所以我就把他抓回來了。”李小白解釋。
……果然一臉漢奸相。
沒讓教官們費什麼功夫,那個漢奸就把鎮子的情況交待了個一清二楚。
鎮上那些日軍並不是跟他們一樣被弄進來的普通人,是不是模擬出來的不知道,反正在他們的意識裏,現在是民國三十二年,也就是1943年。前麵的鎮子叫風林鎮,裏麵的日軍和偽軍加起來有三四百人,他們把這裏當成了根據地,對四鄉八裏實行掃蕩。如今,方圓百裏內,幾乎所有的糧食都被囤在這裏,所以他們的警戒比平常嚴密得多。
怪不得馮教官他們一露麵就被打。
“這樣看來,我們的任務就是打下鎮子、搶回糧食?”
“問題是要怎麼打?”鄭教官把剛剛由漢奸口述、馮教官和李小白補充、他執筆畫出來的簡易地形圖攤開。
進鎮的路隻有一條。敵軍在那裏安了拒馬,拉了鐵絲網,還堆了不少沙包,兩個小隊駐守,兩邊的牆頭也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最讓人頭痛的是,鎮口還有兩座碉樓,上麵各有一挺重機槍,之前他們聽到的那陣槍聲便出自那裏。
他們這邊隻有三個正規軍人和六十幾個隻受過十幾天軍訓、大半連槍都端不穩的學生。就算學生們敢上,教官們也不敢拿他們的命開玩笑。
槍倒是人手一支,但每人隻有打靶用的五發子彈,全加起來還不到敵軍的數量。
怎麼打?
馮教官遠遠地看著鎮口的碉樓,道:“如果能把碉樓端掉,說不定還能有幾分機會。”
但要怎麼端?他們還沒靠近,人家的機槍就先響了。
李小白道:“我能隱身摸進去,但隱身的時候沒辦法戰鬥,隻要一打,就藏不住了。所以,得有人幫忙把靠近我的敵人清掉。”
“我來吧。”一直沒怎麼出聲的範海辛突然開了口。
“你?”教官們和李小白都很意外地看向他。
“我在國外長大,從小跟著長輩一起打獵,在槍法方麵還算有點自信。”範海辛解釋。
這個打獵……李小白悄悄咧了咧嘴。
教官們倒沒多想,互相交換了眼色後,鄭教官就給了範海辛一顆子彈,指了指旁邊大樹樹梢上掛著的一枚鬆果:“打下來?”
範海辛接過子彈,將它裝進了那支染血的老槍的槍膛中,拉栓上膛,“砰”的一聲就把那枚鬆果打了下來,還嘟囔了一句:“太沒挑戰性了。”
這邊槍一響,鎮子那邊跟著就響起了槍聲。兩挺機槍向這邊齊射,好在大家都在射程以外,並沒有傷亡。
但鄭教官還是受到了打擊,有一個格鬥能打敗馮教官的李小白還不夠,這時還冒出個把卡賓槍當狙擊槍使、指哪打哪的小子,這一批到底是什麼學生?
馮教官拍了板:“那就這樣吧。範海辛湊近點,找個高地遠程掩護李小白。小王回去看好那些學生,別讓他們亂跑。老鄭和我在林子裏製造動靜,吸引敵軍的注意力。”
這個計劃雖然粗糙,但現在也沒別的辦法。
大家應了聲,各自去準備。
範海辛估算了一下射程,就近找了棵樹爬了上去。李小白已經對他做過法,讓他能看見隱身後的自己。
看到李小白悄悄摸進了鎮口之後,範海辛就向下麵的馮教官打了個手勢。
馮教官和鄭教官之前已讓男生們脫了幾身軍裝下來,用樹枝支起來,帶著樹枝在兩邊的樹林裏跑動,還不時開一槍,看起來就好像樹林裏藏了不少人一樣。
敵軍的火力果然被吸引過來,碉樓的機槍不但向林子裏不斷掃射,下麵的士兵還趴在沙包上向這邊射擊。
其實這些家夥還是膽小,隻敢縮在工事後麵,要是敢派人出來迎戰,就知道這邊不過是兩三個人在虛張聲勢了。範海辛一麵腹誹著,一麵瞄準了李小白前方的一個敵人,射擊。
馮鄭兩位教官每人隻拿了50顆子彈,其他的全在他這裏。子彈不多,範海辛雖然對自己的槍法頗為自信,也絲毫不敢大意,力求每一顆子彈都消滅一個敵人。
他的掩護十分給力,李小白順順利利摸上了左邊的碉樓。
隻見碉樓裏迅速地長出各種樹木的枝椏藤蔓,機槍頓時啞了火。
敵軍也發現了碉樓的異狀,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指著碉樓“嘰裏哇啦”地大叫一陣,接著就有一隊士兵衝了過去。
衝在最前麵的那個被藤蔓抽飛,第二個被範海辛爆了頭,後麵的就遲疑起來。
軍官又叫了幾句什麼,右邊碉樓的機槍立刻移到了靠這邊的窗口,隻是機槍手還沒來得及開槍,就有火球從窗口飛了進來,直接在他身上炸開。碉樓裏本來就有不少彈藥和手雷,一碰上火,瞬間就炸成一片。
李小白並沒有出來,而是借著那個長滿樹木的碉樓的掩護,躲在那裏左一個右一個地扔起火球來。範海辛也隻需幫她守住碉樓的入口,幹掉想衝上去的敵軍。
右邊的碉樓被炸了,左邊的又被人占領,日軍和偽軍隻看到己方的人一個一個倒下,卻連敵人的麵都沒見著,頓時亂了起來。
馮鄭兩位教官也就不再跑來跑去地虛張聲勢,而是各自找了掩體,開始還擊。
他們的子彈雖然不多,但槍法卻都不錯,少有落空。何況還有李小白,她那火球的殺傷力實在比子彈大多了,有時扔對了地方還能引起連串的爆炸。
鄭教官看著那一個接一個亂飛的火球,心裏突然一陣後怕:訓練的時候,自己沒有得罪過這個女生吧?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
鄭教官走進鎮子,對著坐在從碉樓窗口長出來的樹枝上喘息的李小白豎起了大拇指:“你真是太厲害了。我看,就算沒我們,你一個人也能贏。”
如果她有摧城在手,這種小場麵隻怕都擋不住一兩劍。空手麼,就比較難說了。
李小白打了個哈哈,搖頭道:“不可能的。火球的射程沒有子彈遠,而且火球術的咒語再短,也總要用幾秒鍾來念,如果沒人掩護,我大概在第一個火球還沒扔出來時就已經被打成篩子了。”
她畢竟還是血肉之軀,沒辦法和槍炮抗衡。
鄭教官還要再說什麼,地麵卻突然一震。四周的景物搖晃著,發生了變化,最終就像一場濃霧,漸漸散去,露出了他所熟悉的進山的道路。
他們果然在範海辛背著那支老槍走進鎮子之後回到了現實世界。
而王教官帶著其他學生就在後麵不遠的路上,這時正在驚喜地歡呼。
馮教官卻心有餘悸地看著範海辛手裏的那把槍:“以後應該不會再有這種事了吧?”
範海辛仔細看了看,槍上的陰寒之氣已經消散,那塊血跡也已經不見了。
“應該沒事了。”他一麵回答一麵想把槍拿給李小白再看看,卻發現李小白臉色蒼白地倒在了地上,“小白!”範海辛一驚,匆匆跑過去,“你怎麼了?”
難道李小白受傷了?
離李小白最近的鄭教官已經伸手扶起她,問:“剛剛受傷了?”
“沒有,我沒事。”李小白連忙擺擺手,“隻是靈力透支了,有點撐不住,過一會兒就沒事了。”
鄭教官鬆了口氣,將她背起來:“先回營地吧。”
“阿夜,我想死你了!”
這次經曆太過離奇,如果如實彙報,也沒人相信。李小白請求他們不要把她會法術的事說出去,幾個教官和她有並肩戰鬥的情誼,又理解小姑娘不想因為異能而被當成怪物的想法,大家商量了一下,索性就算說他們是半路碰上了馮教官,又一起去尋找失蹤的趙沐幾個,所以才錯過了打靶。
反正其他人都隔得遠,沒看到發生了什麼事。至於趙沐那幾個,隻要說他們在山裏受了驚,即使亂說話,大概也沒人信。
教官們還仔細商量了一套統一的說辭,做好了受處分的準備。但回去之後他們卻隻是因為擅自行動而被通報批評,就這樣了事了。
因為軍方和校方都在為失蹤的學生頭痛,看到他們被毫發無傷地帶了回來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其他細節問題,隻要說得過去就行。至於其中兩個排的學生沒有參加打靶,那根本都不是問題。
李小白一覺睡到了第二天,醒來時已恢複了精神,神采奕奕地參加了軍訓最後的彙報演習。
軍訓圓滿結束。
學生們和教官們一起吃了飯,拍照留念,惜別,然後被軍用卡車送回了學校。
李小白一下車就看到了來接她的沈夙夜,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放下直接就撲了過去。
“阿夜,我想死你了!”
沈夙夜也很想她,這幾年,他們真是很少有分開半個月這麼久的時候。但這丫頭直接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熱情地表白,還是讓他有些吃不消。
沈夙夜輕咳了一聲,微微紅了臉,扶著她的肩膀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好像黑了點?”
能不黑嗎?雖然以前也滿山遍野地跑,但不會頂著大太陽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地曬啊!
李小白應了聲。
沈夙夜又問:“在軍營生活怎麼樣?辛苦嗎?”
“其實還挺有趣的,碰上一把鬧鬼的槍,還狠狠打了一仗呢。”
……什麼亂七八糟的。
沈夙夜歎了口氣。他原來以為隻有他是這種招鬼的體質,原來李小白也差不多,連槍都能鬧上鬼。
提起這個,李小白又挽住了沈夙夜的手,道:“那個時候我真想你。範海辛那個白癡,太不靠譜了。我跟你說,他竟然……”
沈夙夜越聽臉色越差,簡直都快趕上黑麵神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才想他的嗎?
有個這樣的女朋友,他是不是太辛苦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