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君約隱在水裏,很生氣地問道。
誰想到那人不僅不答,還反問君約道,“你是何人?”
君約覺得實在惱火,自己赤身裸體在洗澡,竟然就闖進了不速之客,還反問自己是誰,簡直是沒有禮貌,就大喝一聲,“你私闖逍遙山莊,再不出去,我就沒必要對你客氣了!”誰知那人不僅沒有動,反而還嗬嗬嗬笑了起來,君約這下聽清了,竟是個女人的聲音!
“你貿然闖進我這逍遙山莊,還要叫我出去嗎?”說完,一個掌風帶過,擋住君約的屏風碎在地上,浴桶裏的一切,在她眼前暴露無遺。君約急忙想拿衣服蓋住,卻被她搶先一步以掌風扇在地上,君約感到她掌風的淩厲,便縮在水裏沒有再掙紮。“尊下是逍遙山莊的人?”君約問道。
那人又嗬嗬笑了笑,“我當然是逍遙山莊的人。可我不知你是誰?”
君約趕忙答道,“小女北辛君約,來逍遙山莊請見無憂婆婆。”
那人笑道,“找無憂婆婆幹什麼?”
君約道,“救命。”
隻見那人緩緩起身走近君約道,“救誰?”
“郎天涯。”
“他是你什麼人?”
“無親無故,一個朋友。”
“既然無親無故,如何又是朋友。”
“有些人就是這樣,認識了十幾年,都不過是熟人,有些人卻隻一眼,你就當他是朋友。”
“誰叫你來?”
“藥山草娃娃先生。”
“找無憂婆婆幹什麼?”
“借桑露涼漿一用。”
“有借無還,說什麼借?”
“雖不能還涼漿,但可以還人情。”
“人情如何還得清?”
“人情的確還不盡也還不清,但感情有時比東西要持久。”
那人盯著君約眼睛笑道,“誰稀罕你的人情。”
君約著急地想起身卻又無法站起來,有些生氣道,“你不稀罕,是你的事,我要還,是我的事。難道逍遙山莊就是這樣招待客人的嗎,喜歡讓人家光著身子說話?”
那人笑著看著她道,“我尚不知你是客是惡,一個人脫光衣服的時候,總比穿著衣服說話要誠實些。”
君約皺眉看著她,雖然包著頭巾,但依然能看出這是個並不太老的女人,或者說,並不老,不知是無憂婆婆座下的什麼人,竟然如此恣意妄為。
“你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還以為逍遙山莊是世外桃源,沒想到這裏竟也有你這麼心胸狹隘之人。”君約怒目看著她道。
那人笑了笑,“哪裏不是江湖?哪裏又是世外?我雖無害人之心,但也有防人之意。你以為無憂峰就真無憂嗎?”
君約打量著她,“無憂峰不無憂,逍遙山莊也不逍遙,隻是未請教尊下高姓大名,竟然如此防範?”
那人走到浴桶前,看著她的眼睛,“無憂峰不無憂,逍遙山莊不逍遙,無憂婆婆也可以不是婆婆。”
君約瞪大眼睛道,“尊下就是無憂婆婆?”
那人沒有說話,看著她,“若隻是尋常朋友,你為何肯冒如此艱險,一路尋來?”
“他的確不是普通朋友。”
那人哼了一聲,“世間最愚蠢的就是這等女兒,為一個不相幹的男人撲心撲命,對自己的父母卻任性妄為,若是為救你父親,也未必會有這般決心。”
君約搖頭道,“我救他,是因為他生性純良,又天資聰慧,因思念母親誤入迷局,至誠至孝,不該見死不救。我當然希望家父平安康泰,福壽延年,但他若有一日需要我,我自然撲心撲命為他,如何還能有私心?”
那人看著她道,“你說得好聽,真要叫你流血,你怎會沒有私心。”
君約低下頭看著水麵道,“世間兒女,的確肯為父母犧牲得少,父母肯為我們去死,我們卻不能為父母犧牲,天下間的爹娘,都是自己孩兒的孝子賢孫。可是,”她突然抬頭盯著那人道,“我肯為我爹爹做的事,要比你想到的多得多,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可以在這裏說的天花亂墜,難道你就會信嗎?我也可以哭的涕淚橫流,你就會感動嗎?”
那人點點頭,“世間子女,的確是辜負父母的多,憐惜父母的少。”說完,歎了一口氣,轉過身去。
君約見她沒有回頭看自己,急忙穿好衣服跳出來,行禮道,“晚輩剛剛多有冒犯,請婆婆原諒。”
那人回頭看她道,“你以為我是無憂婆婆?”
君約詫異地看著她,“閣下為何還要否認?”
那人搖搖頭,“因為我不是無憂婆婆,我是她的女兒,雲夕月。”
君約看著她,更加疑惑道,“請問無憂婆婆。。。。。。”還未說完,雲夕月就看著她說道,“你不需要見她了,因為她早已過身了。”
君約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過身了?”
雲夕月點點頭,“三年前,就已不在了,今天是第897天。”
君約有些慌亂道,“小女不知原委,失禮於姑娘了,還請姑娘節哀。”
雲夕月搖搖頭,“我隻是時常還夢見她,可每日太陽升起,我還是會照常起來。雖然母親無可替代也無可追懷,可她的魂魄一定不忍心我難過。世人皆有痛不欲生的時候,可終究不還都生存下來了嗎?”
君約默默點點頭,“可惜江湖上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隻以為婆婆還在這逍遙山莊裏快活。”
雲夕月側頭看著她,“無憂峰上的事,為何要讓江湖知道?他們誰會真心難過一個人?誰會真正腸斷一刹那?誰不是惦記著桑露涼漿,誰真正關心過母親究竟是無憂還是悲傷?”
君約歎口氣,“的確如此。可是。。。。。。恕小女莽撞,我還以為,無憂婆婆始終是小姑獨處。”
雲夕月笑笑,看著她,“母親和我父親,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成婚,隻是你們不知。我們費盡心思隱居在這無憂峰上,為的就是避開你們這些江湖人。沒想到,居然真有你這般不要命的能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