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郎天涯逃出門外,沒抬眼撞到一個人影,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那人一把舉起高過頭頂,正要轉身掙脫,聽見君約大喝一聲,“住手!”那人果然沒有動,他定睛一看,原來自己撞上了守在門外的黃衣僧。君約走到他麵前,讓他把郎天涯放下來,黃衣僧沒有言語,把郎天涯放下來繼續守在門口。
郎天涯衝他背後做了個鬼臉,悄悄推君約進屋,“哎,他怎麼會聽你的話?”
君約抬起頭看著他,黑溜溜的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沒有說話。
郎天涯壞笑起來,“這個殺人魔王不會喜歡你吧?”君約一聽,臉色立刻變了,氣得又追著郎天涯打了起來,郎天涯滿屋子亂跳,“哎呀君姑娘果然是一條好漢,連你的裙下之臣都這麼勇猛過人,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君約氣得搬起一盆花就朝他扔過來,他一閃,花盆砸爛了身後屏風,跌在地上也碎了。郎天涯跳來跳去,君約打他不中,茶壺香爐都拿起來朝他擲去,郎天涯一邊躲一邊叫道,“哎呀殺人放火啊君姑娘!哎呀殺人滅口啊君姑娘!哎呀家大業大啊君姑娘!哎呀紈絝子弟啊君姑娘!哎呀敗光家業啊君姑娘!哎呀!”他正得意,一顆夜明珠正正砸在他眼睛上,他捂住眼睛大叫道,“哎呀我隻眼我隻眼!我最英俊就是一雙眼!”君約拍著手笑話他道,“真該砸在你這張嘴上,砸你的門牙砸你的舌頭砸你的鼻子。讓你痛都喊不出!”說完得意地俯下身來,衝著郎天涯笑了笑,“嗯,多一個黑眼圈,看著順眼多了。”說完伸手去奪郎天涯手裏的夜明珠,郎天涯趕忙抱住,“哇,你們有錢人都這麼小氣啊!連個凶器都要收回去,本公子行走江湖靠的就是美色出眾,你如今傷了我吃飯的家夥,藥膏錢拿這顆珠子賠,還不夠呢!”
君約一邊搶珠子一邊說,“哈,你要是靠這麼討厭一張臉來吃飯,那豈不早餓死了?我家大業大不假,可吝嗇無賴也是真,你自己討打,我偏不賠你!”說完兩人又扯在一塊兒,近衛站在門廊處,看著小姐和那少年鬧在一起,暗地裏笑起來,這個郎天涯可真是小姐的冤家。
郎天涯抱著珠子滾到桌子底下,君約想抓沒抓著,坐在地上瞪著他。郎天涯探出頭來,嚷嚷道,“我說君姑娘,我自從落到你手裏,不是腫的像豬頭,就是醜的像狗熊,如此多災多難,你豈不就是傳說中的紅顏禍水?”君約見他這樣討厭,抬腳踢在他肩上,他又躺在桌下滾了起來,一邊滾一邊哭嚎。長天敬從裏邊出來,見他二人鬧成一團,笑笑走到桌前,一隻腳踩在矮凳上,抱劍看著他兩。君約抬頭看見他,略有些尷尬,長天敬衝君約笑了笑,俯身扶起她,君約謝過他,瞪了一眼郎天涯,轉身出去了。
剩下那郎天涯一人在桌下蜷著,大叫著長天敬拉他出來。長天敬見他這副狼狽模樣,忍不住偷偷笑起來,郎天涯像個小孩子般生氣道,“這位一口小白牙的公子,你不能臨危就難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嘲笑你這九死一生的朋友?你難道沒有看見你朋友這雙眼睛裏的星光已經黯淡下去了嗎?”說完氣乎乎地撇撇嘴。長天敬湊近他的臉認真地看看他的傷勢,點點頭,“這麼一張臉,突然多了幾道疤,實在是公道自在人心!”說完哈哈哈大笑起來,郎天涯在後麵抓起一個凳子飛過來,“真是交友不慎,一失足成千古恨呀!”
三日後,玲瓏女漸漸醒來,君衡的藥徒雖日日過來伺候,但長天敬總是有些擔心她。君約雖覺得他來自江湖,但知此人品行端正,心地純良,有幾分正人君子的風骨,又是真心照顧玲瓏,便也不阻攔他。隻那郎天涯,日日跟在長天敬身後,在君約麵前來來回回,又討厭又好玩兒。
有一日下午,君約來看玲瓏女,見長天敬一個人站在廊下,上前叫道,“長天公子”,長天敬見是她,淺淺笑了笑,沒有說話。
君約正要進屋,突然又停下了,回頭看看覆手而立的長天敬,想了想,又折回來。“長天公子,你在想事情?”
長天敬見她突然折回來,有些奇怪,聽她問話,嗯了一聲。
君約輕輕走到廊下石凳旁坐下,抬頭望著他,“恕我冒昧,長天公子願不願意坐下來說話?”
長天敬看著她,笑了笑,坐了下來。“君姑娘有事要說,還是有話要問?“
君約看著他,輕輕點點頭,“我想問的,是公子與師姐之間的事。若公子不想說,那是我今天唐突了;若公子不介意,君約能否問公子一句話?“
長天敬微微笑了笑,”君姑娘要問什麼?”
君約看著他,沉默片刻,看著他眼睛問道,“公子喜歡我師姐嗎?“
長天敬見她突然這樣問,有些慌亂,他看了看君約,“君姑娘以為我喜歡玲瓏姑娘?“
君約沒有說話,看著他。
長天敬想了想,說道,“我若說對玲瓏姑娘隻有朋友之義,未免虛偽;可若說有男女之情,又太齷齪。不知是否今日在下所為,令姑娘覺得不妥?“
君約搖搖頭,“妥不妥當,在你,不在我。君約怎麼看不要緊,要緊的是,師姐怎麼想?
“
長天敬抬起頭看著她,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
“公子對師姐太好了。”君約說道,“好到會讓她覺得溫暖,想依靠,甚至想擁有。”她看著長天敬。
長天敬低下頭,君約繼續說道,“公子有沒有想過,你以為自己對師姐的好,隻是朋友之義,隻是憐惜她,可有一天,你這種憐惜,會讓她離不開你?“
長天敬還是沒有說話,他抬起頭看著君約,又緩緩低下頭。
“公子自江湖來,自江湖去,可我們這些女流,飄零不起。尤其是師姐自幼喪母,出嫁不到三年,又寡居在家,她自然比旁人要敏感的多,熱烈的多,也脆弱的多。”說完,君約看著他的眼睛。“公子若無心,請不要給她錯誤的希望。”
長天敬沉默了一會,看著吹過的風,“也許我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彌笙的影子。”
又一陣風吹過,起風了。
“彌笙是我的小師妹,我曾經的未婚妻。”長天敬想起往事,長長歎了口氣,“我們沒有成親,她穿著嫁衣死在我麵前。”說完他看著遠處,沒有再說話,君約也沒有再說話。
長天敬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道,“所以那一晚我看見玲瓏躺在那裏,就像彌笙躺在我麵前一樣。不一樣的是,我救不了彌笙,但我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