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刀光劍影(3 / 3)

海風呼呼作響,我和他近在咫尺,心中開始覺得害怕。

李景隆注視著我,說道:“我每次看到你的感覺就象看到她一樣……”他正了正臉色,又輕聲道:“不過你別怕,無媒苟合之事,景隆向來不屑為之。”

我聽到他這句話,心中安定了幾分,他既然自認為人品端正,現在還不至於對我做出什麼不軌之事。

忽然間,隻見一道銀白色的光弧,比剛才閃電更迅速,向我們飛過來。

李景隆抱著我騰身閃避之時,我聽見紀綱冷冷的聲音說道:“曹國公今天屈尊降貴來到寒舍,在下實在深感意外!”

“小紀飛刀”來勢淩厲、極難躲避,我曾親眼目睹紀綱瞬間克製八名絕頂高手。李景隆此時手中還抱著我,他看似輕鬆閃避過了那一刀。其實並非如此,隻要紀綱再發一招,李景隆必傷無疑。

李景隆腳尖落地,立刻說道:“紀大人且慢動手!”

紀綱身影飛來,沉聲道:“請曹國公放下她!”

李景隆將我輕放在木椅上,站在我身旁,說道:“事已至此,看來我們必須談一談了。”

紀綱冷然道:“曹國公請講。”

李景隆目光轉動,說道:“你應該明白,她若是昔日的永嘉郡主,或是皇上的蕊妃,抑或是燕王殿下的夫人,你我都不會有半分機會。”

紀綱一言不發,意味深長盯了他一眼,似乎在說:“如今她是另外一個人,也未必就該是你的!”

李景隆接著說道:“若是皇上知道你將她藏匿在此,你可曾想過皇上將會如何?若是燕王殿下或者寧王殿下知道了,你能保護她一時,也難保護她一世。”

紀綱冷笑道:“那你為什麼不把我藏匿她的消息告訴皇上?要獨自來到此島?你告誡我的話,又何嚐不是你自己所害怕忌諱之事!”

李景隆坦然道:“我才疏學淺,不及你武功高絕,但是試問你可能保證給她幸福?還是要她日日夜夜在家中為你擔心守候,期盼你每次出門都能安然無恙歸來?我忝為國公,不及皇上與諸位殿下地位尊崇,卻一定能夠讓她無憂無慮,快樂度過此生。”

紀綱的臉色變得凝重,李景隆的話擊中了他的心頭之痛。錦衣衛本是因嗜血與陰謀而存在,他們隨時隨地會麵對重重危機,從他們加入錦衣衛的那一天開始,他們的生命就不再屬於他們自己。感情對於他們無疑是太奢侈的東西,隻要他們一天沒有脫離這個機構,跟隨他們的女人就不可能幸福。

李景隆見紀綱沉默不語,不失時機地加上一句道:“你莫要忘記,錦衣衛入職之時,已對天盟誓畢生效命於皇上。你如今身居要職,若要棄官,不但枉費了一生心血,皇上也未必會恩準。”

紀綱神氣內斂,說道:“我早已不在乎一生心血枉費與否,隻要曹國公不向皇上進諫。皇上念在我多年忠心護衛皇室,準許我辭官也未可知。”

李景隆麵似乎胸有成竹,麵帶笑容道:“難道我不說,皇上就不知道你帶走的是元妍嗎?”

紀綱神色更冷,眼神開始變得深沉難測,錦衣衛本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皇宮內廷恐怖組織,經曆過千難萬險的他決不是一個肯受人威脅的人。

我擔心紀綱情急之下會動手與李景隆相鬥,打斷他們的對話,說道:“你們可以聽我說幾句話嗎?”

“就算你們曾經喜歡過她,既然她已不在人世,你們何必如此執著?我與她再相似,也不是她!你們這樣決定我的去留,有沒有問過我自己的想法?如果我告訴你們,我根本不想跟任何人走,隻想過我自己的生活。你們可不可以放過我?”

他們微微愣了一下,然後幾乎同時向我看來,似乎沒有料到一個朝鮮少女膽敢當著他們的麵說出這樣的話。

李景隆的笑容頓時凝滯,神情嚴肅。

紀綱的臉上籠罩著一層陰森,沉默不語。

我猜不透他們二人心中所想,小屋內的氣氛沉悶如同一潭死水,直到一道炸雷轟鳴,打破了三人之間的寂靜。

李景隆緩緩道:“我們隨你自己抉擇,如果你願意留在這裏,我現在就離開;如果你想去金陵,就跟我走。”

紀綱抬起頭,注視著我。

我垂頭沉思了片刻,對他們說:“我去金陵。”

這個答案讓紀綱的臉色立刻失去了原有的從容。

曹國公府的庭院深邃廣闊,李景隆給我置備的閨房如夢如幻,就像童話故事裏小公主的房間,地毯,窗簾,帷幔,紗帳,都是粉紅色的,層層疊疊的皺褶輕紗如同煙霧繚繞,室內彌漫著甜甜的清香,花瓶中插著新鮮的粉紅色月季花,窗外的鳥籠中有兩隻粉紅色的小鳥兒。

我躺在月洞窗前的竹榻上,穿著江南最上等的軟薄絲綢製成的韓服,長長的發辮上帶著兩朵 “滿城香”,這種重瓣海棠色澤嫣紅,香飄數丈之外,在金陵售價十兩黃金一朵。

麵前的色色茶點都精致之極,一個小丫環給我斟上一杯茶,說:“這是公子特意挑選的最上等的龍井的尖葉兒,姑娘嚐一嚐我們的茶吧。”我啜飲了一口,清冽甘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齒頰留有餘香,這種龍井不愧是極品中的極品。

窗外,小橋流水,曲徑通幽,行走之間,人如在畫中遊。

一飲一啄,一絲一線,極盡精巧之能事,李景隆對我的疼愛既看得見也摸得著,我所能夠想像到的一切,他都能給我,甚至超出了我的想像。

李景隆的身影出現在小橋上,他手持折扇,穿著月白色的錦衣,那飄逸修長的身姿讓我一瞬間錯愕失神。

小丫環們識趣退出:“公子來了。”才不過短短幾天,這些伶俐的丫環們已將我視為她們未來的夫人。

李景隆走近我身旁,展開折扇輕輕送來陣陣涼風,柔聲問道:“我讓人堆放了數塊寒冰塊在廊下,每天更換一次,晚上睡得好嗎?熱不熱?”金陵六月雖然炎熱,他這樣精心布置,我不但不熱,晚上睡覺還要蓋被子。

我對他笑了笑,搖搖頭。

他凝視著我的臉頰,笑道:“有任何不習慣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我好吩咐他們去置辦。那天聽見你說肯跟我來,我已是喜出望外,萬萬不可以委屈了你。”

李景隆的財力決不會超過朱允炆和燕王,但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一個男人對我如此的“用心”,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樣實實在在。他從不對我說任何過分的話,也沒有任何過分的舉止,更不會違逆我半分心意。他在我麵前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小心翼翼,恰到好處,我實在找不出他的任何缺點。

他每次並不久留,和我閑話幾句,又搖著折扇離開。

不知不覺,我來到金陵寄居在李景隆的國公府中已一個月有餘。

夜幕還未降臨,小丫環們都早早準備好了香案、繡花針。每年的七月初七“乞巧”節,是傳說中牛郎織女從鵲橋渡天河相會的日子。她們會在夜晚對月焚香拜祭牛郎織女,傍晚時分將針或穀物的芽放進水碗裏,讓它飄浮水麵,觀看水底的針影,若成各種花紋者為得巧,若是針影粗直、細微則為拙。

我看著她們興高采烈圍著香案,觀察水碗中的倒影,李景隆走到我身後,問道:“要不要我給你講講這個節日的來曆?”

我說:“我知道,傳說牛郎織女今天會在銀河的鵲橋上見麵。”

李景隆說:“沒錯,他們這對有情人終於可以相會了。”

他對月朗聲吟道:“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然後回頭笑問我道:“你知道我剛才念的詞是什麼意思嗎?”

我故意裝作不懂,說道:“我不明白。”

李景隆正要說話,隻見一個小丫環匆匆來報道:“宮裏的王公公來傳旨了,請公子速去。”

他略一沉吟,對我說:“是時候了,你今天隨我進宮去見皇上吧!”

我並不想隨他進皇宮去見朱允炆,急道:“你不是說皇上在找我嗎?我不能去。”

李景隆從袖中取出一物,遞給我說:“你收好它,見到皇上以後再拿出來。”

我掌心之物,赫然正是“中原一點紅”,六年之後,這根玉釵又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