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和劉老師很早就到了老萬的酒吧,時間還早,酒吧裏人不多,我和她挑了個靠吧台比較近的台子坐下來。沒過多久,酒吧裏突然闖進幾個人,又是摔啤酒瓶又是砸台子,明顯是來搗亂的。小山子竄上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劉老師實在看不過去,過去攔住小山子,繼而又給小山子腳下踩著的那個“小黃毛”擺事實講道理,叨叨了老半天,才算給小哥兒幾個放了行。小山子抱著肩膀對他們吼叫著:“今兒要不是看我姐的麵子,我要了你們的狗命!”小山子就是這樣,來這裏的朋友一律哥哥姐姐地叫著,聽著親切。搗亂的幾個小子跑走了,大家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老萬拉著我的胳膊接著跟我分析小蝶到底會到哪兒去,我讓劉老師在坐位上等著我,我得先把那個失戀男人的問題解決完再來陪她。劉老師擺手說去吧去吧,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樣子。誰知老萬像突然發病的祥林嫂,拉著我沒完沒了地叨叨起來。
“林峰,哥哥有句心裏話想跟你說,就一句。”
我看著他,他繼續絮叨著:“就一句話,林峰,你到底聽沒聽我說話?”
我說:“我聽著呢,你說吧。”
“聽著就好,聽著就好,我告訴你,就一句話……”磨叨了倆小時,他也沒把他那句話說出來。我急得直冒汗:“我說哥哥,有什麼話咱不能直說?”
他嘴裏叼著一根雪茄,乍看過去像叼了一根手指,嘴裏含糊地冒出幾個字:“其實也沒什麼,真的,就一句話。”我氣得站起身就往包間外麵走,等我走到大廳裏,人已經越來越多,大家跟著DJ扯著嗓子嚷嚷著,仿佛在比誰的肺活量更高。我擠過人群,朝剛才的台子走去,劉老師已經沒了蹤影,我轉身衝著舞池大聲吼叫著:“劉老師,劉老師……”誰知好幾個中年婦女把眼光掃過來,眼神溫柔而曖昧,好像我是她們包養的小白臉。我趕緊縮脖子坐到原來的位置上,問吧台的服務員:“剛才坐在這裏的女人哪去了?”一個係黑色領結,油頭粉麵的小服務生告訴我劉老師一個小時前已經走了。我趕緊掏出手機,好幾個未接來電,還有一條短信:“我先走了林老師,人多了,心亂。謝謝你帶我來。”我隨即把電話撥過去,一直無法接通,我心裏有點不踏實,想出去再打給她,誰知剛一站起身就和迎麵送酒來的小服務員撞在了一起,酒瓶“砰砰”地在水泥磚地上摔個粉碎,飛濺起的啤酒沫兒灑得我滿身都是。
“對不起,對不起。”服務生不斷地鞠躬道歉。
“沒事,沒事。”我邊抖著被啤酒弄濕的褲腿兒邊往外走,心裏突然特別慌,好像要發生什麼事情一樣。我推開酒吧大門往外走,外麵的風很大,像打擊報複一樣呼呼地往我脖領子裏邊兒灌。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像閻王爺的奪命小號,讓人顫栗。
“喂,劉老師……”我慌忙按了接聽鍵。
“什麼劉老師,是我,老萬。你跑哪去了?林峰,哥們兒話還沒說完呢。”
我說:“老萬,我有點急事兒,改天再聽你說行不行?”
“行啊,”他的聲音變得有氣無力,“其實我就一句話……”
“改天,改天我一定聽你說完那句話。”我心情煩躁地掛斷電話,接著撥給劉老師,電話通了,響了半天沒人接,我正要掛斷時電話那邊傳來一個顫抖的聲音:“喂……”
“喂喂,”我的聲音變得很急促,“劉老師,是你嗎?劉老師,你說話呀。”
“是……是我……”電話那邊帶有明顯哭腔的聲音顯得十分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