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章 木蓮(2 / 2)

左凝杉始終打量著他,不曾言語,祁沐風也不理會,抿了口茶望著滿目繁花道:“都道木芙蓉豔如荷花,然荷花又如何有醉芙蓉的這般多變嬌嬈,重瓣疊香,日出潔白似皓月,日中嬌粉轉豔紅,日息瑰紅映晚霞,其中變幻,令人望而想往,不知不覺便沉醉其中。”

他欣賞著眼前的芙蓉,目光時而掠過對麵的左凝杉,隨意卻如有深意,左凝杉舉杯飲下一杯清茶,到底耐不住性子,欲直言心中疑惑,卻被他伸手止住。

“今日隻賞花,不談其他。”

他的目光隻是一瞥,卻讓左凝杉噤了聲,那片刻的對視,竟然她看到他眸中隱含的回避和請求,對麵的人仍舊是閑散隨意地飲茶觀花,卻不如以往那般雲淡風輕。

沉默,隱在流霧中化作靜謐,祁沐風閉眼,享受著此時片刻的閑適安寧,嘴角微微勾起,即便相顧無言,於他卻是最好的回憶了。

漸漸的茶飲盡了,換上了酒,左凝杉輕酌著,也沉浸在花海林原之中,隻覺得此刻的安然相處倒也不錯。

日漸西斜,醉芙蓉妖嬈的姿態染上了緋紅,由淺及深,如燃燒的焰,彌漫出絕然醉人的芬芳。

左凝杉望著薄西的日頭,享受了半日的安然美景,終是開口問道:“祁沐風,可否告訴我,你如今到底所欲為何?”

近唇的酒杯一頓,祁沐風斂目,良久,一聲輕笑,他放下酒杯,抬眼望她:“我祁沐風此生向來恣意,從不在乎過什麼,以為不過遊戲人間,卻不曾想也會陷入世間所說的愛與恨、情與愁,”他目光灼灼,深深望著對麵的左凝杉,“我以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卻不知心一動,一切都無法掌控,隻能隨著心意——”

一聲脆響,打斷了祁沐風的話,左凝杉怔怔地望著碎落在地的酒杯,手懸在半空,仿佛方才是不小心碰碎了手中杯,她低著頭,容顏隱在夕陽逆光的陰影中。

“浮生一世,皆為幻象,生前寥寥數十年匆匆而過,身後不過黃土一抔,何為愛、何須很,何來情、何必愁,”左凝杉低聲沉吟,忽而抬頭直視著他,嘴角微挑含著嘲諷,眉頭卻是緊鎖,“還道你祁沐風是個瀟灑恣意的,不料也是這般俗不可耐,什麼情,什麼愛,不過是作繭自縛,祁沐風,我不管你心中所想何為,我隻警告你,不要再故弄玄虛,若是再生事端,我絕不放過你!”

左凝杉說完便決然離開,迅速消失在花林盡頭,帶走暖香,唯餘寒霧籠罩林間。

日落西山,天光已盡,祁沐風獨立林中央,夜風襲來,灌了滿身濕寒,醉芙蓉凋敗垂落,明明方才還開得正豔,不過是一日光景,便耗了一世生機。

晚風寒,卷起衣袂,暗紅血色漸染衣襟,一滴一滴,如淚,染上相思,祁沐風麵色木然,背著月光,與木蓮並立。

明明曾近在眼前,觸手可及,卻霎時相距千裏,遙不可期,思念,如枯木,站成一樹孤獨。

祁沐風嘴角掛著血絲,卻凝著笑,“三醉芙蓉……又何止三醉?”

回到房間的左凝杉,匆匆洗漱之後便上床歇息,然而閉上眼,思緒就如風拂的野草,蔓延叢生,擾得她心煩意亂。

一夜輾轉難眠,左凝杉躺在床上,望著夜光中帳頂的帷幔,回憶起白日種種,隻覺得心中窩著莫名的火,不是燃燒而在煎熬,熬得她焦躁不堪,隻想毀掉所有地去宣泄。

月沉西,就在左凝杉精神疲困卻糾纏難理的時候,屋外不遠處忽地傳來嘈雜聲響,起身細聽,卻是兵刃相交的打鬥聲,頗有愈打愈烈的趨勢。

左凝杉連忙起身提劍出門,院中一片漆黑,而遠處卻火光映夜,心覺不妙正欲前往,卻被人攔住去路,辰軻一臉嚴肅立於門外:“左姑娘,公子命我帶你離開。”

左凝杉沉眸:“怎麼回事?”

辰軻隻字不言,隻立於門前,巋然不動。

左凝杉凝眉,正欲動手,卻見門外又來了兩人。

周崀笙帶著月婉來到院門前,見左凝杉和辰軻對峙僵持,歎了口氣,拉開堵門的辰軻,進入院來。

“辰軻行事魯莽,左姑娘切莫怪罪,”周崀笙說著,伸手帶路往院後而去,“今夜山中不安定,公子讓我等送二位姑娘下山。”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左凝杉定立不走,問道。

月婉立在一旁,欲言又止,周崀笙也停下腳步,靜而不語。

夜間山風寒涼透骨,冷月皎皎,身後的辰軻終於開口。

“南風閣和金刀門半夜偷襲,已經打進莊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