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鄉間小道上,咕嚕咕嚕的馬車聲緩緩響起,賀衍章小心翼翼地駕著馬車,努力在泥濘坑窪的路上行駛得平穩些,他一麵趕著車,一麵時不時地回頭掀起車簾,看看車內熟睡的佳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馬車慢馳,帶起微風,卷起了車窗上的簾子,露出了車內沉睡的嬌顏……
月婉做了一個夢,她夢見了她與祁沐雨的初次相見,那時她正在南陵的一處小村鎮上義診,春季是最是容易患病的時候,她背著背簍上山采藥,累的滿頭大汗,心中卻十分滿足,能夠治好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她很開心。
就在她再一次彎腰采起一株藥草起身時,在細密的林木之間,她看見了一襲白衣緩緩走進,春日的暖陽透過枝葉投射下來,淡黃的光映在他和她的白衣之上,兩人均是同時看到對方,雙眼相對,合契一笑,這便是初見。
然後夢境一轉,變為了隴西的秋雨時節,她正撐著傘走在街道上,這雨下得突然,好些人出門都沒有帶傘,她靠著街邊走著,看著人來人往地避雨,一轉頭,不其然間,便對上了一雙澄澈朗目。
這人好生眼熟,就在她思慮間,那白衣男子,走了過來,清朗的聲音溫和有禮:“姑娘能否送在下過去一趟?就在前麵一點,勞煩了。”
她點點頭,安靜地送他到街頭的客棧,待他道過謝之後,自己便撐傘離開,隻是走著走著,不由得又回頭一看,竟發現本欲入店的他也在門口回頭看她,目光相碰,兩人瞬間記起了什麼,兩人相視一笑,同一年間他們竟兩次偶遇。
場景再轉,這次是京郊南邊的賦水江邊,她在江陰等渡,江風掀起她白色的紗衣裙袖,江波粼粼,那渡船從對岸徐徐而來,由遠及近,渡船上的白色身影越來越清晰,她遠遠看過去,亦見他遙望而來,目光一觸,便再沒分開。
含笑著,她看著他隨著船靠近,他看著她慢慢上了渡船,隻是靠岸了他卻並沒有下船,他說好有緣,她點頭,他自報家門後問她芳名,她大方回了,兩個人在渡船上,一來二去地說這話,隻覺得天高江闊,心境無比暢快。
渡船又往回走了,他還在船上,她也不問,像久逢知己一樣,聊得投入,不知不覺,他跟著她四處訪藥,他伴著他一路遊曆,關係在相處中密切,感情在相伴中加深,自然而然,心屬成雙。
如煙如紗的幻夢中,月婉輕柔地笑了,可這夢卻突然變了,一下狂風大作,亂了眼前的景,風停了再一看,隻見祁沐雨一身白衣上斑斑點點的都是血,他溫柔地看著自己,然後倒下,月婉瞪大了眼睛,看著這突然的一幕,驚得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才找回知覺,上前扶住祁沐雨。
在觸上他的那一刻,月婉卻脫力般跟著他一通倒下,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竟也滿是鮮血,更震驚的是,她看到倒下的祁沐雨身體漸漸透明,然後拉著自己飄了起來,一路飄蕩著向天際而去,天之頂紅日如深漩的洞,一股大力將他們吸進了那紅如血色的天日中。
再轉頭,月婉驚異於自己已身處於紅日之中,四處流轉著飄渺如煙的紅,似紗又不似紗,一個聲音回響在耳邊:“緣劫之始,歃血執願,逆天而為,周繼輪回……”
迷幻的場景,詭異的氛圍,迷蒙中,越來越強烈的震動,帶著隆隆的聲響,催著月婉於半夢半醒間慢慢清醒,世界由夢境又回到了黑暗,她聽到有乒砰的兵器相交的聲音,和男人的嘶吼。
“滾!你們都給我滾!我已經一無所有了,你們還想怎樣?!我警告你們,別再逼我,否則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男子的話斷斷續續的傳來,聽著像是隔著挺遠的樣子,月婉的意識漸漸恢複起來,可就是睜不開眼也動不了,不一會,外邊的打鬥聲漸漸弱了,隻聽得似是有人上了馬車,大力地架馬離開,而馬車後則同時爆出那男子悲怒的叫喊:“不!別帶走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