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六個人收拾好,便在院子裏坐下,喝酒品茶、談天守夜,愜意溫馨之餘卻讓左凝杉莫名地有一種孤獨的感覺,明明就坐在最親近的人們身邊,這一刻卻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另一個時間空間裏看著他們一樣,她能看到他們的笑、聽到他們的話、體會到他們的愉悅,而自己此時的心境感受卻忽然間並不與他們的融合,這種抽離於親友的感覺,是有多少年沒有過了……
抬頭望月,隻見奧奧深空,哪裏有月亮的影子?左凝杉仰著頭對著天空晃了晃腦袋,這才發現,自己是在這夜空中尋找月亮,“月亮啊……”她喃喃自語著,是的,原來之前湧上心頭的那股離群感竟是思家的愁緒,思家啊……思念左家,也思念著十年未見的沈莫言的家……
十年相伴,左家的人早已成了她心目中的至親,然而,相隔十年,再回想其自己原本的沈家,心中仍舊一片惆悵,濃濃的思念在時光的流逝裏趨淡,但盡管如此,現在再回想起,那種家的感覺不曾消失。
側頭看了看身邊的幾人,祁沐雨和月婉兩人正溫著酒談天,對麵的墜兒則手中拈著一塊糕點,卯著勁地往破月緊閉的嘴巴裏送,左凝杉見了會心一笑,目光在這兩人身上打了個轉便落到身旁人身上。
此時的夜寒軒正手執酒杯,輕晃著看向玩鬧的破月兩人,嘴角也噙著笑,墨黑的墨子裏流光溢彩,屋簷下的大紅燈籠的光影映在其中,閃爍著奪目的光彩,左凝杉不由得深陷其中,她下意識地掐了自己一把,方才定下神,見夜寒軒仍舊看著對麵的兩人,她鬆了口氣,低頭將手中微涼的茶飲盡,便放下被子,悄然離座。
起身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仿佛是要步入一個無人之境一樣,轉身,身後是燈火照不到的漆黑,她仰著頭望向深灰的天際,一股惆悵縈繞胸前,排遣不開,不如自我放逐罷……左凝杉行至院子角落的一處房屋壁牆邊,背靠著冰涼的牆壁,就這樣靠一會,一會兒就好了。
四周的積雪在昏暗的黑夜中,還依稀看得出微白的顏色,左凝杉靜靜地看著自己嗬出的霧氣發呆,以至於一個人影正在靠近也沒有發現,直到一雙玄色的靴子停在了自己的腳邊,左凝杉才反應遲鈍地抬起頭,來人高大的身影遮住牆拐角外的光線,同時也隱匿了他臉上的神情,側頭看了他許久的左凝杉,最後隻能對上那雙黑亮的眸子。
“在幹嘛?”沉穩的聲音就響在耳廓邊,夜寒軒傾身靠近。
“沒幹嘛。”喃喃的低語帶著些甕聲甕氣,左凝杉側身避讓。
“嗬……”夜寒軒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上前握住左凝杉的手把她拉回身邊,自己也背靠著牆壁與左凝杉並肩站著。
左凝杉使勁掙脫卻怎麼也掙不開這人的鐵手,見夜寒軒還一臉愜意地靠在她身邊,她肩一垮,索性隨他,偏過頭閉眼自不理他。
“凝杉……”幽幽的聲音仿佛帶著冰雪的清冷傳了過來,“告訴我,為什麼躲我?”
聞言左凝杉睜開眼睛,直直地望著腳邊的積雪不出聲,手上是他溫暖的大手在輕輕揉捏,他在等她回答,她卻不知該如何回答,難道要說她於他不過是個過客,總有一天,她會消失在這個世上,到那時的左凝杉就不再是他曾經認識的左凝杉了?
注定會以分離為結局,又何必在一起,她不能給他希望,更無法給他承諾,她伴不了他一生,就不能這樣拖著他了,左凝杉想到這,狠著勁地就想抽回手,奈何那隻鐵手卻越握越緊,牢牢地將她的手整個置於掌心之中。
“凝杉,給我解釋,告訴我為什麼要推開我!”夜寒軒的語氣中明顯帶著壓抑的怒氣和急切,他伸出另一隻手扳過左凝杉的肩,與她對視著,其實他很害怕,害怕這樣遊離不定的她,仿佛隻要一個不注意,他又會被她隔絕於她的疏離之外。
“寒軒,別這樣……”夜寒軒的嚴肅和認真,讓左凝杉也有些心焦,她急急地說道:“我們,我們沒有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