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幽火再生,流火如龍,飛騰盤旋,正將那女郎圍在其中。女郎抬手掩唇,故作嬌嗔:“喲,還真是無情的回答呢。人屠血鎖。”
她掌推袖揚,袖管中忽射出一條暗紅色鎖鏈,足有拳頭粗的鏈條上,沾滿了斑斑血跡。她身形被焚炎所困,無法飛身躍出火圈,但那沾染了千靈鴆的血鎖卻毫無滯礙地衝破暗火,卻不是衝歸海鳴擊去,而是擊向另一側的小竹。
見那血鎖如光如電,破風飛旋而至,小竹當下拋出墨白師父,竟是抬腳踹向師父圓滾滾的屁股,直將他踢出好遠。同時,她左手捏了個“馳風訣”,右手運起竹葉刀,揚手撒向逼近血鎖,卻聽“鐺、鐺”數聲,竹葉短刃悉數被擊落,而那血鎖去勢不減!
眼看血鎖就要擊中小竹,忽然,隻聽一聲鏗鳴,一柄銀槍正截住了那斑駁血鎖。歸海鳴高瘦的身形,正將少女護在了身後。他劍眉緊蹙,雙肩一沉,幽藍火舌便自他雙手噴出,如兩條青龍般,沿著蟠龍槍杆盤旋上升,與人屠血鎖之紅光相抗衡。
就在這時,忽聽一嬌吒聲,那血鎖瞬間爆裂,竟裂成四條稍細鎖鏈,一齊飛散開來,飛向歸海鳴周身。歸海鳴見情勢不對,立刻舞槍阻擋,隻聽兩聲嗡鳴,他以槍尖挑去其一,以槍尾壓製其一,可另兩條卻是纏上他的身軀,登時,千靈鴆之毒發作,侵膚蝕骨。
蟠龍槍自掌心跌落,焚炎之火也瞬息無蹤。那女郎行出消逝火圈,翹起了蘭花指,指向歸海鳴輕笑道:“傻哥哥,你自己都顧不過來了,還關心別人。奴家就是逗你玩兒呢。”
說著,她款款走向歸海鳴,那上下打量的審視眼神,好像對方已是她囊中之物了一般。就在她伸手想觸碰歸海鳴麵頰之時,忽然,天地間旋起一陣疾風,卷起塵土紛紛,向那女郎劈頭蓋臉地席卷而去。
一時之間,飛沙走石,正是小竹吟唱“風無定”之咒文,並擊出數十枚竹葉碧刃,與狂風一齊飛旋,向那女郎擊去。那女郎正欲揮袖破法,突然覺得麵上一疼。她伸出纖纖玉指,拂上麵龐,指尖卻凝起猩紅血點。她登時大怒,高喝一聲,身形如蝶飛散,瞬息移至小竹麵前:
“我就先拿你個黃毛丫頭來煉蛇!”
女郎恨聲道,她一把伸出左手,掐住了小竹頸項,同時高高揚起右手,那尖利五指,眼看著就要劈進少女天靈——
“住手!”伴隨一聲暴喝,隻見歸海鳴咬緊牙關,奮力運起全身靈力,麵目上隱隱閃動蛇鱗銀光,精壯的身軀上筋肉賁張。可他越是掙紮,那血鎖便勒得越緊,直割破皮肉,嵌入骨血之中,傷口可見深深白骨。
同一時間,遠處的墨白發出嗚嗚聲響,四腳著地,一路狂奔而來,卻苦於身小腿短,奔跑不及。
“喲,俏郎君,現在改變主意了?”見歸海鳴慍怒之色,女郎輕笑一聲,隨即麵色一沉,冷哼道,“別做夢了,就算你現在求饒,我也不會手下留情。你放心,等我收拾了這丫頭,就來照應你。”
說完,女郎收緊五指,右掌轟然劈落!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那尖銳利爪擊落的刹那,一個黑影猛地竄了出來,以龐然之軀將女郎撞向一邊!
白首蛇尾,身軀似牛,這正是已化為元身的鴻飛。原來,方才見歸海鳴與小竹遇險,鴻飛再不顧與化蛇的纏鬥,也不管對手的毒牙咬住自己,他祭出僅剩的靈力,化成原形之蜚,已自身重量,向死敵撞擊!
女郎被撞得一個踉蹌,但她劈落的利爪,趁勢穿透了蜚的頭骨。登時,血濺三尺,殷紅血線,噴濺在女郎白皙的麵目上。
顱骨破碎,這牛首而獨目的精怪,發出一聲淒厲慘呼。隻見那女郎五指一收,蜚僅有的一隻眼珠,就被她生生地摳了出來。她抬起手,將那沾血的圓珠放在手心裏把玩,一邊衝蜚笑道:“傻小子,早這麼自覺,可不就省了奴家多少工夫呀。”
就在這時,隻聽一聲尖銳哨響,聲震雲霄。
聽得聲響,那女郎麵色一變,而那化蛇也已飛身而至,棲息在她臂膀之間。女郎複又揚起淺笑,笑吟吟地看著渾身浴血、失去獨目、頹然倒地的蜚,又道:“你這顆雷鳴珠,奴家可就收下了。哎呀,奴家還有要事在身,不跟你們戲耍了,那位俊俏哥哥,下次奴家再找你煉蛇唄。”
說罷,女郎長袖一翻,那人屠血鎖立即飛回她的袖管。束縛得解,歸海鳴立刻擲出暗火。可那女郎退得極快,霎時化作一道紫光,消逝在山野之中。
歸海鳴提槍欲追,可耳邊傳來的卻是淒楚慟哭。隻見小竹伏在蜚的身上,雙手捂住他頭顱上那處血窟窿,可鮮血仍是不住地自她指縫溢出,沾了她滿手滿身:“鴻飛,鴻飛!”
少女的雙肩不住地顫抖著,她喃喃地念叨著這位新結交的友人的名字,可是對方卻連出聲回應的力氣也沒有了。
本是白色的頭顱,如今已是血紅一片。蜚微微動了動他那血肉模糊的腦袋,失去了眼珠的他,卻將空洞的眼睛,朝向了正北的方向。
小竹順著鴻飛的動作,扭頭望向遠方。在那裏,是一片殘碎廢墟,屋倒房塌,蕭索荒蕪。可恍惚之間,透過迷蒙水汽,在那被淚水扭曲的視野中,她卻依稀看見了一座小小木屋:屋外牆邊堆著整齊的柴垛,狩獵的三尖叉斜斜地靠在柴垛上,煙囪裏升起嫋娜煙氣,木窗裏傳來爽朗笑聲……
蜚,向北垂首,再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