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不忍再看,慌忙別過頭去。歸海鳴卻是握緊雙拳,劍眉深鎖,默默地看著麵前情勢。隻見神官從袖中取出一柄鬼頭刀,眼看就要兜頭劈下,忽然,一聲嬌笑,響徹雲霄:“喲,這可使不得。若蜚給你斬去了,奴家要上哪兒找這麼好的雷鳴珠?”
伴隨著甜膩的語調,隻見一道白練倏地劃破虛空,向那判官直襲而來。判官立刻橫刀格擋,同時於左掌一翻,蘊出聖燁光華。可就在瞬息之間,那長索竟是在半空拐了個彎兒,朝判官麵門衝去——那哪兒是什麼長索白繩,根本是一條碗口粗的長蛇,隻見它疾馳如飛,猛地張開兩片上下顎,登時,一道如墨汁般的烏黑穢水,順著尖銳毒牙噴薄而出,正噴得青麵神官滿頭滿臉!
頓時,神官發出一聲慘呼,鬼頭刀脫手而出,他死死地用兩手捂住了臉孔。鮮血自他指縫中溢出,又在瞬間化為濃稠的黑水。
一擊已成,白蛇又回轉飛騰,退至來人身側。隻見廢棄的山道上,款款走來一位妙齡女郎。她行走之姿,如風中搖柳,身形妖嬈,玲瓏有致,穿著一身深紫裙衫,露出雪白的頸項來。而那長蛇則盤踞在她臂間,仿若飄帶披帛。
“哎呀,我說神君大人,這千靈鴆的滋味兒,真是不錯吧?”
女郎笑得極是甜美,可言語中“千靈鴆”三個字,卻讓在場眾人皆是一驚:那千靈鴆,是邪道禁術,具有克製神仙的功效。其製作之法簡直泯滅人性,喪心病狂。要尋得一千名初生嬰孩,將其放入煉蠱之中,任其沉睡而亡。而千名嬰孩的靈元,連同不散之怨氣,化成了腥毒血水。此物乃天下至陰至毒,就連神祇也要懼其三分,不敢與之接近。一旦碰觸千靈鴆,輕則喪失百年道行,重則神魂被蝕、聖燁之力盡失。
果然,青麵判官全身痙攣,伏地不起。那女郎嬌笑出聲,從袖管中掏出一把青鋒短匕,放在手心中把玩,一邊輕笑道:“什麼地府神祇,原來就隻有這點斤兩麼,不過是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小角色罷了,真是讓奴家失望哩。”
言畢,女郎高舉短匕,狠狠向判官天靈擊去。說時遲,那時快,原本跪在判官身側的郭鴻飛,抄起雷叉雙手橫起,硬生生地攔下了對方鋒芒。
“是你!”鴻飛橫眉怒目,突暴喝一聲,自蒼穹中引下霹靂狂舞,聚在叉尖,重重向女郎劈去。
女郎笑如銀鈴,身如幻影,隻見紫裙一閃,人已掠至丈外,避過雷電之襲。她翹起修長手指,拈了個蓮花印,笑道:“俏郎君,你可真會躲,竟逃到這麼個小地方來了。這些年來奴家尋遍天下,找得可苦哩。”
原來,這女郎就是十二年前,帶著化蛇欺上太山,致使蜚身受重傷、身染劇毒的罪魁禍首。如今鴻飛靈力大傷,加之青霜卅草封印漸弱,不止判官鬼兵,她也已尋至此處。
郭鴻飛雙目赤紅,橫叉恨聲道:“是你!令我禍及無辜,害我家破人亡,今日我要你血債血償!”
“哎呀,動不動就要打要殺的,奴家的小心肝可都嚇得直哆嗦哩。”女郎妖媚一笑,忽掌推袖揚,臂上纏繞之化蛇,如風掠出。
隻見那邪物忽張開血盆大口,亮出兩顆尖銳毒牙,直衝鴻飛撲去。消瘦青年立刻揮舞雷叉,高喝一聲“九天絕雷”,再次引動天雷聲聲。可落雷雖快,但那長蛇行動更快,長身如白色幻影,竟從幾道閃電之中穿梭而行,直逼敵手麵門。鴻飛忌憚千靈鴆之毒,不得不向後急退數步。就在他退為守勢的刹那,那化蛇長尾一擺,兜頭朝他劈去!
鴻飛架起雷叉,擋下這泰山壓頂般巨大的力量。可那化蛇之力道,豈止千鈞?重擊之下,鴻飛腳下泥土盡碎,竟被對手澎湃氣勁蕩出一個深坑來。這幾夜來,鴻飛夜夜拚死與鬼兵作戰,早已是身受重傷,法力耗盡。眼下這化蛇靈力驚人,尚未使出毒物,隻這氣勁就已讓鴻飛難以招架,唇角溢出鮮血來。
眼看鴻飛陷入苦戰,歸海鳴與小竹同時出手相助。前者右手運起蟠龍槍,左掌祭出幽垠暗火,“鳴霄之焰”火舌向化蛇噴薄而去。同時,小竹長袖一揚,一條翠綠長索自她袖口驟然擊出,向那化蛇蛇身纏去。
“喲喲喲,小妹妹好俊的身手。”伴著一聲嬌笑,那女郎忽抬起塗滿蔻丹的右手,迎天一揚。
頓時,天地之間揚起漫天紅雪。那紛紛揚揚的紅色血羽,看似再柔和不過,隨著清風緩緩飄零,但那本該燃盡世間金石的暗火,竟被這紅雪無聲熄滅,消逝在虛空中。而小竹手中綠索,更是早已失了力道,垂落在地不說,沾染血羽之處,更是給侵蝕得千瘡百孔。
突然,女郎身形轉瞬即逝,忽出現於二人身後。隻見她揚唇媚笑,竟是湊近歸海鳴的右耳,輕輕吹了一口氣,調笑道:“俏郎君,你這暗火更是厲害得讓奴家心動哩。不過幽火雖強,也敵不過這天下至陰的千靈鴆,莫說是小哥你,就算是應龍本尊在此,也要忌憚三分哩。”
歸海鳴劍眉一挑,當下旋身飛騰,反手蕩出銀槍,那銳利槍尖映出灼灼日光,如銀龍躍世,直向那女郎額前刺去。隻見蟠龍槍蕩起塵土紛紛,以破風之速刺入對方眉心,可那女郎不驚反笑,身形忽化為翩翩血蝶四散,又聚攏在前方兩尺開外,朝歸海鳴媚笑道:“俏郎君,奴家真是越來越舍不得你了。不如你也做奴家的化蛇,永永遠遠地陪著奴家,好不好?”
“荒火焚天。”歸海鳴冷眼睨視對方,麵色森然,冷聲道出咒法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