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沒事吧?”
見了這青年,徐爺麵露喜色:“鴻飛你來得正好,趕緊勸勸你家老子,又犯渾啦!”
別看那郭武生得五大三粗,這兒子鴻飛倒是個眉清目秀的俊朗青年。他穿得雖是短打布衣,但瘦削單薄的身形卻半點不似武人,倒有一種讀書人的書卷氣。明明是個神采清雅的俊秀小夥,可惜就是麵色蒼白了些,雙眉之間略有憂色,看上去為他添上了與年紀不符的老成與憂愁來。
聽了老者的話,郭鴻飛先是點頭致禮道了句“多謝徐爺”,在目送華發老人離開之後,他才轉而望向自家爹爹。隻見郭武一雙眼布滿血絲,紅得駭人,原本爽朗精神的麵目,此時是怒氣衝天,一副隨時要與人拚命的架勢。鴻飛垂下眼,原本緊抓郭武胳膊的手,緩緩地放了開去,輕聲喚了句:“爹……”
郭武別過頭去,兩手胡亂地抹了一把臉,隨後又轉回身來,大掌一揮,拍上鴻飛的背心,大聲道:“臭小子,走,回家去,來客人啦!”
說著,郭武攬著兒子肩頭,正打算回家,剛一轉頭就瞧見小竹姑娘抱著小熊貓,就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而那冷臉的高個兒青年卻不知所蹤。郭武濃眉一挑,搶一步湊到小竹麵前,低聲問:“小姑娘,那大高個兒哪兒去了?他是你什麼人呀?”
“你說小……”差點將那“蛇”字脫口而出,小竹趕緊刹住了舌頭,“郭叔,你是問歸海哥哥?他……他是我兄長,他內急,去去就回。”
原來,方才郭武和村人們嚇退了蜚,林中霧靄漸散的時候,歸海鳴便施展靈力,身形如鬼魅一般掠過,以疾風之速閃入密林中,尋找蜚的下落。小竹以為獵戶漢子問的是歸海鳴的蹤跡,便隨口編了個借口搪塞,她哪知道,郭武的重點根本不在前半句。一聽歸海鳴是姑娘的兄長,郭武簡直是心花怒放,趕忙將鴻飛推到小竹麵前,笑道:“小姑娘是來鼎山采藥的,人生地不熟,臭小子,你有空就帶姑娘去山上跑跑。”
郭鴻飛哪會不知自家老爹打的是什麼算盤,當下尷尬地扭過頭,不言不語,麵色卻格外蒼白了。
不多時,歸海鳴也自林中走出,他冷眼掃過眾人,隻衝小竹和墨白微微搖頭。不過這一次,對於他的冷淡態度,郭武卻沒有半句牢騷怨言,畢竟對方是小竹姑娘的兄長嘛,郭武殷勤地道:“喲,小哥你這泡尿夠長的啊,是不是腎虛啊?趕明兒大叔給你泡點鹿茸酒,包準管事!”
“……”歸海鳴無言以對,不悅地皺起了眉頭。倒是軟趴趴俯在小竹肩頭的墨白,笑得渾身一抖一抖的。察覺到墨白嘲笑的目光,歸海鳴冷眼一撇,冷峻的神色不怒自威,帶著些許警告的意味。但墨白哪裏會被他嚇住,立刻不甘示弱地回瞪對方。
可就在這時,郭武拍著郭鴻飛的後背,攛掇著他喊歸海鳴一聲“大哥”。墨白聽了,登時笑得全身黑白軟毛都在顫動,終於“啪嗒”一聲,從小竹的肩膀上滑了下去,重重摔在泥地上,跌了個四仰八叉。
殘陽已沒,夜幕漸臨。
小小木屋中,卻是燭光搖曳,映照一方暖暖天地。桌上擺著四個碗碟,油亮亮的鴨肉、紅豔豔的臘腸、水嫩嫩的青菜,再加上一疊滴著麻油香氣撲鼻的豆腐乳,雖是山野家常菜,卻也讓人食指大動。
郭武一條腿翹在板凳上,上手撕了兩條明晃晃的鴨腿子,給小竹和歸海鳴碗裏一人丟了一隻,朗聲笑道:“咱山裏人就是靠山吃山,沒別的好,就是野味多。姑娘,小哥,你倆趕緊嚐嚐,俺家鴻飛煮得香不香?”
獵戶漢子一個勁兒地推銷,可那郭鴻飛卻是低著頭捧著碗,埋頭隻吃白飯和青菜。他這樣兒,惹得郭武直咂嘴,揚手一巴掌拍在鴻飛後腦勺上,罵罵咧咧道:“臭小子,你倒是說句話啊,一棍子打不出半個悶屁來!”
挨了自家老爹這一巴掌,鴻飛差點一頭栽進飯碗裏。抬了眼,他望了望小竹和歸海鳴,輕聲招呼了一句“吃菜”,就又低下了頭去。郭武看得一頭惱火,伸手從地上抓過一壇燒刀子,拿了個大海碗,滿滿當當地倒了一整碗,昂首一口吞下。
濃鬱的酒香在屋裏彌漫開來,墨白吸了吸鼻頭,伸出兩隻爪子,輕輕敲擊著桌麵。看他動作,郭武嘖嘖稱奇,忙問小竹:“這熊貓咋的了?”
小竹哭笑不得,抬手揉揉墨白背後的軟毛:“他啊,饞酒啦。”
郭武聞言大笑,忙又拿了隻海碗滿上,推到墨白麵前。後者幹脆一屁股坐在桌上,捧著碗,就著竹子,啃一口,喝兩口,好不快活。郭武樂了,抬起大碗,跟墨白手裏的碰起杯來:“嘿,這家夥靈著呢,幹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郭武人逢酒伴精神爽,一人一熊竟然也能借著酒勁交流上了,足足灌了半壇子老酒。郭鴻飛實在看不下去,從郭武手中奪過酒碗,悶聲阻攔:“爹,別喝了。”
“喝!為什麼不喝?”郭武大著舌頭反問,說話都打起了哆嗦,“小文子才兩歲,俺就拿筷子蘸酒給他喝……”
說到這裏,郭武的眼眶又紅了。而鴻飛本就蒼白的臉,此時更是煞白煞白的。小竹見了,不由擔心地問:“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