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使者號下午到港,玉正揚親自去碼頭接到了晚辭,可是他沒來得及和晚辭寒暄幾句就被人叫走了。當時晚辭還覺得奇怪,再忙也不至於和女兒吃頓飯的時間都沒吧?
如今想來,晚辭可以確定一點,她父親急匆匆離開和齊遠的事有關。聽他們剛才的談話,他們肯定還不知道齊遠還活著。而他更加不會想到,竟是自己的女兒救了齊遠。
晚辭嘴角微微揚起。那一日發生的事情,曆曆在目。
給齊遠取子彈的時候,晚辭額頭上的汗珠跟瀑布一樣。蘇淩之比她還緊張,不停地給她擦汗,一邊擦一邊深呼吸,眼睛一動不動盯著她手上的刀。
那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每動一下晚辭的心緊緊都縮成一團。當子彈落入工具盤,她手上的鑷子也掉在了地上。淩之和齊遠都沒發現,她的手在發抖。
蘇淩之幫著給齊遠包紮傷口,她很激動:“晚辭你做到了,你好厲害!”
她之所以這麼激動是因為,那是晚辭第一次親自給人取子彈。她們在慕尼黑的醫院所接觸的不過是一些包紮傷口之類的瑣碎之事。
由於全程沒用麻藥,齊遠疼得眉頭緊鎖。他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醜的微笑,對晚辭說了句謝謝。
晚辭懶得理他,抓起桌上的茶杯猛喝水。她雖一直佯裝鎮定,但剛才的情形說不緊張是騙人的,給她一把刀讓她捅死齊遠,她都不會覺得比這艱難。
房間外麵,人來人往,吵吵嚷嚷。晚辭意識到,若是不把齊遠揪出來,他們是不會罷休的。房間一時安全,總躲著也不是辦法。
她瞥了一眼工具盤中帶血的紗布,頓時有了一個主意。
蘇淩之看見晚辭把紗布中的血擠到杯子裏,問她:“你這是要做什麼?”
“你看著他,我去引開外麵那些人。除了我之外,任何人來都不要開門。”
“可是你……”
“沒事的。”晚辭看了齊遠一眼,實話實話,“不然我們都被被他連累。”
齊遠一口氣噎在喉嚨口,哭笑不得。
蘇淩之也認同晚辭的看法,點頭:“那你你一定要小心!別逞能。”
“知道啦。我這麼聰明,你還不放心麼!”晚辭朝她擠擠眼。她把盛滿血的杯子藏進了衣袖,小心翼翼開門出去了。
甲板上的人很多,東瀛士兵們挨個辨認過去,試圖找出他們要找的人,但始終沒有結果。
這艘東方使者號之前從大連開往漢堡的,乘客大多數是返鄉的華人,其中不乏像晚辭這種於德國求學的富家子女,以及一些外出做生意的富商。晚辭注意到,郵輪旁邊停了一艘軍艦,士兵是從那艘軍艦上下來的。她有一絲不安,不惜出動軍艦趕來截下郵輪,該是出了多嚴重的事!
一聲哨響拉回了她的思緒。她抬頭看見,一個軍官模樣站在郵輪的最高處,用漢語大聲說:“下麵的人注意聽著,我們要抓的特務就在這東方使者號上。他被我們的人打傷了,跑不遠。你們要是見到了她,務必就把他交出來,誰敢藏匿就是這個下場——”
槍響過後,帶血的海燕啪地落到甲板上,人群裏一片唏噓,緊接著是一片寂靜。大家屏息,不敢輕易動彈。
晚辭算是看明白了。軍艦應是從上海港口開出的,他們的目的是在海上劫住齊遠。這裏四麵是水,除非齊遠長了翅膀,否則是逃不掉的。那個東瀛軍官說齊遠是特務,那他一定受過專業訓練,身手也必定不凡。若是到了碼頭,他們要抓齊遠怕是沒那麼容易了。
他們千方百計想抓住齊遠,齊遠究竟是什麼身份?或者說,齊遠身上有什麼他們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