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韻宜隨身帶著錄音筆,她不想用攝像機記錄這樣一個哀痛的家庭,將普通人的悲傷毫無遮掩地曝露在熒幕和平麵媒體上,讓人有種被侵犯和被消費的感覺。丁韻宜選擇用音頻,用文字來記錄下這樣一個時刻。
茶室很簡陋,昏暗的燈泡光線下一個土炕,幾條顏色黑黃已經看不出木質紋理的桌椅板凳,還有幾把鐵皮茶壺和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那種印著紅色鮮花的玻璃杯占據了所有空間。茶室外隨意地鋪著幾張地毯,街坊茶客們就盤著腿隨意地坐在地毯上。臨街的小桌子上放著一摞摞油饢。旁邊還有一個黑了邊的搪瓷大碗,裏麵放著茶客們留下的茶錢。今天倒是特殊,毛錢裏麵摻了幾張紅色的百元大鈔,定是聞訊的好心人不動聲色地放進去的,沒有知會老板,也沒有人偷摸拿走。就是這麼一個純樸得令人動容的地方,這些年來一直和恐怖勢力糾纏著鬥爭著。
丁韻宜把阿吾提最小的弟弟攬在懷裏,旁邊坐著上中學的妹妹。妹妹上的是民漢合辦的中學,所以小姑娘的漢話說得不錯,不用翻譯就能和簡悉之他們流暢交談。
“媽媽病了。她的心很疼。十條街裏麵才出來我哥哥一個研究生,他是我們全家的驕傲。”小姑娘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說道。
簡悉之到了一碗茶遞給丁韻宜,又像當地人那樣把饢掰成小塊放在搪瓷盤子裏,推到最小的弟弟麵前。自己捧了一碗茶默默地喝著,觀察著茶客們和整條街市。
丁韻宜從背包裏掏出她在超市裏買的一大包巧克力拿了幾顆塞在孩子們的手裏。“巧克力。吃了它,你的心就不那麼疼了。都是你們的,也留幾塊給媽媽。”丁韻宜逗著孩子們說話,聊著吐爾遜一家的生活。
茶客們都是很多都是老客了,基本上都是五六十歲的中老年人。期間老人們也七嘴八舌地插話進來,講阿吾提打小就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講吐爾遜維持著這個老茶館多不容易,但真正順了這些老人們的習慣,給他們一個品茶聊天的閑適去處。
簡悉之靜靜的聽著,沒有插一句話。臨到告辭的時候,他握著吐爾遜寬厚的手掌,讓吐爾遜的女兒:“我聽說政府在進行舊城改造複興喀什這座曆史文化名城。我想在這裏投資一間茶館。但我是搞金融的,開茶館的事情我不懂。你願不願意替我經營這間茶館?幫幫我。”
吐爾遜聽完以後呆住了。他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什麼來頭,說話算不算數,他也不確定年輕人說的開茶館要開多大。
“如果你同意,這個月裏就會有人來找你商談這件事。”簡悉之誠懇地望著吐爾遜。
吐爾遜沉默了一會終於輕輕點了點頭。
“我沒有帶名片,”簡悉之從背包裏找出紙筆寫下一串電話號碼。“這是我的電話,有什麼困難你打這個電話。”簡悉之把寫著電話號碼的紙塞進吐爾遜手中。
丁韻宜向吐爾遜一家告辭的時候,簡悉之先行一步特意走過放錢的搪瓷碗,背著吐爾遜一家的視線悄悄在碗裏放了二百塊錢。
上了車,丁韻宜埋怨簡悉之:“你又在拿敏俊的錢擺譜。回頭敏俊不樂意開茶館怎麼辦?你想資助阿吾提家我可以去銀行取錢。”
“授人以魚不知授之以漁,而且你怎麼能確定這家人會接受你的資助。在我看來,這家人很有幾分傲骨。”
“李敏俊那兒你怎麼交代?他是你老板!”丁韻宜沒察覺自己操心的程度有點過,口氣像個管家婆。
“交給我了,放心。”簡悉之開著車,看上去心情不錯。阿吾提的死對他而言也是心理上的一道難過的坎,盡管他一直表現得冷血,令人痛恨的渣。丁韻宜看著簡悉之的側臉微微一笑。
“丁韻宜。”
“啊?”冷不丁被點到名字,韻宜有些臉熱心跳:難道看他的眼神太紅果果?怪阿姨了我?
“丁韻宜,我們來談戀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