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矓矓,他又落在五行磴上,四麵大雨如注,他在盡力飛翔。前後左右,白虎人追趕正急。方非左衝右突,擺脫了鍾離燾,繞開了巫嫋嫋,將司守拙拋下時,那家夥發出一連串歇斯底裏的吼叫。
因為是在做夢,他在五行磴上跳來跳去,飛得十分神勇。突然間,狂風撲麵,皇秦麵無表情地直衝過來。方非掉頭就逃,可是無論飛得多快,始終避不開白王太子。兩人首尾相連,皇秦的呼吸似在耳邊。方非心驚肉跳,回頭一看,忽地不見了皇秦,烏雲壓頂而來,化為了一張濃黑的人臉,鼻高眼深,麵額突出,嘴巴張得老大,其中縈繞著長長的閃電。人臉大聲狂笑,聲如巨雷,一刹那,空茫茫的眼窩裏射出兩道電光,方非來不及躲閃,巨臉齜牙咧嘴地向他撲來……
“啊!”方非猝然驚醒,嗓子又幹又痛,腦子裏似有一把錐子。
飛磴、怪臉、烏雲、閃電,通通消失不見。他躺在走廊的角落,渾身沒有一絲力氣。地板冰冰涼涼,牆壁發出淡淡的青光,長廊半明半暗,一股陰森氣息,衝他撲麵壓來。
這時長廊盡頭,出現了一團光亮,跟著響起了縹緲的歌聲——
“百疊漪漪水皺,六銖縱縱雲輕,植立含風廣殿,微聞環佩搖聲。”
曲調憂傷淡淡,一股冷香隨歌飄來。方非隻覺鬼氣森森,恐懼莫名。他掙紮欲起,可是身子酸軟,動彈無力。那光亮一路飛來,雲光迷離,香氣濃鬱,方非沐浴其中,身子也似飄浮起來。
“咦!”光亮裏傳來了一個柔媚的女聲,“誰在那兒?”
白光淡去,一個年輕女子出現在方非麵前。她通身白衣,姿容秀美,氣韻淡雅高華,肌膚瑩白無瑕。
雨夜幽宮,出現了這樣一個女子,不是豔屍,就是麗鬼。一時間,方非的心裏閃過了好些可怕念頭,可是不知怎的,望著這個女子,他就是怕不起來。
“小家夥!”女鬼摸了摸少年的額頭,手白如雪,悠悠生涼,“你生病了?”
方非想到《雲巢夜間生存守則》,悶著頭不敢出聲。
“你是學宮的學生?”女鬼又問。
方非還是不敢說話,也不敢瞧對方的眼睛。
“嗬!”女鬼看出他的心思,“小家夥,我如果要害你,一定會叫你的名字,可如今,我連你的名字也不知道呢!”
方非一愣抬頭,望著女鬼麵容,不知怎的,一句話衝口而出:“我、我叫方非!”話一出口,他就是悔恨起來——這不是授人以柄嗎?女鬼知道了名字,不就有了蠱惑自己的手段嗎?
“怎麼不回臥龍居?”女鬼又問。
“我回不去!”方非對答如流,心裏隻覺奇怪,懷疑對方用了迷魂法兒。
“哦!”白衣女鬼輕輕俯身,打量方非,忽地微張檀口,呼出一口白氣。
這一下猝不及防,涼意透體而過,方非渾身一輕,不覺站起身來,他的心裏又吃驚,又迷惑,呆柯柯地問:“你、你究竟是誰?”
女鬼一笑,飄然迫近,方非來不及後退,女鬼如煙似霧,穿過了他的身子,一股餘香嫋繞不去,方非如癡如醉,一時呆住了。
“你可以叫我牡丹!”白衣女的聲音柔柔軟軟,從他的身後輕輕傳來。
“你是花妖?”方非的心子別別亂跳,“可是,花妖不會說話呀!”
“不會說話?”煙雲起落,牡丹又在前方凝聚成形,“你說那些奶娃娃?”
方非想起簡懷魯的話,忍不住問:“您多少歲了?”
“問這幹嗎?”牡丹笑了笑,“女士的年紀可不能隨便說!”
“我聽說,妖怪五百歲才會說話!”
“五百歲?”牡丹輕描淡寫,“那也隻是個奶娃娃!”
方非越發吃驚,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支吾問道:“牡丹!我能下去嗎?”
“下去?”老花妖搖了搖頭,“五行磴每天運轉三次,卯時到辰時,午時到未時,酉時到戌時,你要下去,就得等到卯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