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 來了!”方非死死盯著道者。
“後悔藥沒得吃啊!”吹花郎自嘲一笑,“方非,笑笑,你們盡量留在天上,萬不得已,不要落地!”
“你們呢?”方非想起日間所遇的怪人,微微打了一個哆嗦。
“嗬!”禹封城咧嘴一笑,“好久沒有活動筋骨啦,這把老骨頭也快生鏽了!”
“老骨頭?”吹花郎哼了一聲,“那就讓他們拆拆看!”
兩人一起晃身,消失在壕溝深處,跟著人影閃動,已在壕溝對岸。禹封城揚起右臂,衝這邊揮了一揮。
“蠻、蠻!”蠻蠻鳥飛了起來。
月亮升起來了,廢墟的輪廓漸次清晰,破樓敗屋,奇形怪狀,活是沉睡的怪獸,靜悄悄躺在那兒,似乎輕輕一碰,就會突然驚醒。
“這裏發生了什麼?”這念頭困擾了方非許久,這時終於忍不住詢問少女。
“這兒受了詛咒!”禹笑笑長長歎了口氣,“是那個百頭百身的妖王…… ”
兩人並肩向前,晚風輕輕吹來,禹笑笑的聲音又飄忽,又迷離——
第三次道者戰爭中,這裏發生過一場決戰。妖怪大舉進犯,攻入了道者的王城。可是到了這兒,它們已是強弩之末,遭到了迎頭痛擊。一隻百頭百身的大妖怪戰死沙場,臨死前,它用自己的魂魄下了一個死咒。從那以後,隻要是妖血沾染的地方,再也建不起一幢房屋,就算勉強建成,也會很快毀壞。這裏也長不出一棵樹,生不了一根草,就連黃乎乎的苔蘚也沒有一片。
後來的道者試圖解開詛咒。可是曆經上百萬年,也無一人可以成功。道者無可奈何,隻好自我安慰——如果支離邪還活著,也許解得開這個死咒。
這是玉京的瘡疤,也是道者的恥辱,更斬斷了他們根絕妖怪的念頭。從那以後,道者與妖怪,開啟了長久的和平。可是麵對這個地方,曆代的道者耿耿於懷,他們用憂傷的口吻,把它稱作了“忘墟”!
多少年來,滄海桑田,忘墟的樣子卻幾乎沒變。比起其餘的地方,這兒的一切更加接近永恒——道者想要將它忘記,它卻差不多叫時間遺忘了。
許多失意的道者來到這兒。有人搭起窩棚,暫且棲身,簡陋的棚子維持不了多久,也就無所謂倒塌破敗;有人則待在半傾半倒的屋子裏,受著日曬雨淋,淒淒慘慘地度盡殘生。
這兒是玉京的貧民窟,悲慘的事情數也數不清;這裏也是犯禁者的樂土,見不得人的交易每天都在發生。正經的道者,決不會來到這兒;魔徒來到玉京,這裏卻是必經之地。隻因為,呆在忘墟的道者,就是叫人食了魂兒,也決不會有人發現他們。
“可是…… ”又一個疑團浮上心頭,方非沐浴在月光下麵,不覺癡癡發呆——
“天素又為什麼來呢?”
一聲哀號衝天而起,地麵符光閃動,照出憧憧的黑影。
“出事了!”禹笑笑低叫一聲,按住遁光。
“閨女!把鳥兒看好。”禹封城的聲音輕鬆自在,“幾個小毛賊,我還應付得了。”
“權當熱熱身!”簡懷魯語中帶笑。
聽這口氣,禹笑笑放下心來。這時蠻蠻鳥尖叫一聲,忽地向下衝去。
少女目光一亮,緊跟在怪鳥身後,飄飄然落入一片廢墟。
蠻蠻鳥站在少女肩頭,雌雄二鳥交相發出“蠻、蠻”的叫聲。禹笑笑舉起符筆,一道火光飛過,照得前麵煌煌通明——
一座廢塔孤獨地聳立!昔日輝煌的塔尖,已被歲月無情地抹去,隻剩下偌大的底座? 受住了詛咒的侵蝕。
寥寥三層塔樓,頑固地矗在那裏,一個巨大的破洞貫通塔身,月光勢如瀑水,從洞口傾瀉而出,滔滔滾滾,流過四人腳前。
吹花郎和老甲魚也到了!
“就是這兒!”禹笑笑的口氣不勝歡喜,“蠻蠻說,簡真還活著!”
“是嗎?”簡懷魯揚起臉來,目光凜凜如電,射向那個大洞。空空的洞口間,出現了一個斧劈似的人影。
禹笑笑一聲銳叫,縱劍衝了過去,她去勢如風,其餘人都來不及阻止。
白光迸閃,茫茫夜空為之一亮,禹笑笑連人帶劍摔了回來。禹封城向前一縱,將女兒輕輕接住,佛青劍卻風車般一輪,嗆地插入地麵,劍身死氣沉沉,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佛青!”禹笑笑驚叫起來。
簡懷魯拔出長劍,默默看了一眼,一伸手,衝著空氣輕輕掃去,指尖閃過一溜白光,劈劈啪啪,似有細微的閃電。
“怎麼回事?”禹笑笑跳下地來,一臉迷茫。
“庚金折翼陣!”簡懷魯雙眉一挑,看向洞口的人影,那人衝他招了招手,一閃身就不見了。
“好家夥!”禹封城慢悠悠開口,“他在叫陣呢!”
“佛青怎麼啦?”禹笑笑盯著飛劍,急得淚光亂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