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嗅氣味,雙方不分高下。可是,蠻蠻鳥有一種本事,別說犬妖比不上,就是妖王帝江也讓它三分!”
“什麼本事?”
“它能嗅見道者的元氣,再微弱的元氣,也瞞不過蠻蠻鳥的鼻子!”
簡容眨巴眼睛,心想這算什麼本事?禹封城卻歎了一口氣,苦笑說:“可惜這鳥兒白天出不去!”
簡懷魯揚了揚眉毛:“那就等到太陽落山!”
“我怕來不及啊!”禹封城意味深長,看了吹花郎一眼。
簡懷魯閉上眼睛,不再作聲。
光陰流逝,慢得出奇,仿佛一把銼子,來回打磨人心。
申田田緊緊摟住簡容,就如溺水的人兒,抱著漂浮的圓木。氣氛又悶又沉,山嶽一樣壓在心頭,女道者不勝煎熬,忍不住茫然四顧——
丈夫低眉靜坐,恍若一根柱石,支撐著她心中的天地;禹笑笑盯著蠻蠻鳥發呆,雄鳥啄她指尖,她也恍然不覺;禹封城玩弄著手裏的煙鬥,嘴角叼著一絲狠笑;方非卻背靠大門,兩眼發直,臉色白裏透灰,像是一尊沒有生氣的石雕。
“什麼時候了?”吹花郎忽地張眼。
“酉時五刻!”禹封城拿出羅盤瞧了瞧。
禹笑笑蓋上籠子,徐徐拉開窗簾。窗外昏黃無限,一片落日餘燼,映照得玉京如火如金。
“蠻——蠻——”籠中的怪鳥,發出淒厲的叫聲。
“有小真常用的東西嗎?”禹封城說,“手套、靴子最好。這兩樣東西,沾染元氣最多!”
“我去找!”方非轉身進了隔壁,拖出簡真換下的短靴。一股惡臭撲鼻湧來,幾乎把他熏個半死。
方非一手提靴,一手捏鼻。靴子一進屋子,所有人臉色大變。禹笑笑捂著鼻子悶叫:“快、快放籠子邊上去!”
方非望著鳥兒,遲疑了一下,到底狠下心腸,把靴子湊到籠子旁邊。
“蠻——”鳥兒就似挨了一槍,仰頭便倒,兩眼上翻 ,竟給活活熏昏過去。
“夠了!夠了!”禹笑笑連聲叫嚷,“拿回去!拿回去!”
方非狼狽躥出,把靴子丟回床下,又洗了一遍手,回到房裏,蠻蠻鳥已經醒了,藏在陰影深處,發出“蠻、蠻”的呻吟。
“蠻蠻隻聽我的!”禹笑笑說,“我得親自去一趟!”
“上陣父女兵!那也少不了我!”禹封城微微一笑。
簡懷魯想了想說:“管家婆,你留下!”
“憑什麼?”申田田氣衝衝跳了起來,“他可是我兒子!”
“你看著小容!”吹花郎苦笑一下,“我要去了天獄,你得把孩子養大成人!”
“什麼…… ”申田田好似挨了一拳,臉色慘白如死,“你要違犯禁飛令?”
“嗐!”禹封城拍了拍老友的肩膀,“吹花郎,我可是天獄的老房客,那兒我比你熟得多!”
“爸爸!”禹笑笑驚叫起來,“你也要…… ”
“非犯不可……”禹封城撓了撓頭,“那也沒法子!”
“老禹!”簡懷魯歎了口氣,“你沒那個必要!”
“這話我可不愛聽!”禹封城伸出小指,掏出來一坨耳屎。
“蠢材!”申田田發怒 ,“你進去了,笑笑怎麼辦?”
“女狼神!”禹封城笑著瞅她一眼,“那就看你的咯!”申田田一愣,不由默默點頭。
三人曾經 並肩作戰、生死早已看破,但憑隻言片語,就能心領神會。申田田明白,這兩個男人一個交代後事,一個托付女兒,都已決心孤注一擲。這決心一下,任憑天崩地裂,也不會動搖半分。
“簡伯伯!”方非大聲說,“我也去!”
簡懷魯看他一眼,搖頭說:“不行,你呆在這兒,到了時間,我們不回來,你就自己去拜鬥!”
“不!我非去不可,簡伯伯,我已經飛起來了,我……”
“聽著方非!”簡懷魯伸出一手,按住他的肩頭,“你和我們不一樣,你是一個度者,你的命不隻屬於你。”他深深看著少年,露出一絲笑意,“你飛起來了,我還沒恭喜你呐,蒼龍方非!我始終認為,假以時日,你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道者。隻不過,絕不是今天晚上!”
“來日方長!”禹封城吹了一聲口哨。
“簡伯伯!”方非的眼淚流了下來,“我一定要去,簡真是我的朋友!”他指了指簡懷魯,又指一指禹封城,“就跟你們兩個一樣!”
兩個男人微微動容。
“沒有簡真,我已經死了!我不會一個人拜鬥,我要跟簡真一起去!”方非說得很慢,可是每一個字都用盡了力氣。房內一片沉寂,就連蠻蠻鳥也止住了啼聲,兩隻綠慘慘的眼睛,在方非的身上溜來溜去。
“好吧!”吹花郎呼出了一口氣,“你已經長大了,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死酒鬼…… ”申田田忍不住大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