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時候,應該更容易高興了吧。
高興就是需要和被需要,索求和被索求,關懷和被關懷。
每天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說著各種各樣的話。高興就是相互聯係和說不完的廢話,是來電寒暄時的手機鈴聲,是網絡聊天時的電腦鍵盤的擊打聲,是路上偶遇時不知說什麼好時的“你吃了沒”,是同宿舍的沒有血緣之親的舍友的“不早了,我先睡了,你也早點啊。”
高興就是深更半夜裏和男友看同一部恐怖片,然後我掐著他,在半夜裏大吼大叫,他哈哈哈地嘲笑我,卻絲毫沒有見怪的意思。
高興就是若幹年後,我在馬路上遇到我曾經的戀人,他向我坦誠介紹他的妻子,他們笑起來時,眼睛彎得像是同一夜的月牙兒。我真心實意地祝他們幸福。然後感慨他真的是個好男人,隻是我們彼此不合適。
高興就是一個有潔癖的好友過生日,我們一起抹蛋糕,我把蛋糕蓋在她的臉上,她也一點不介意。然後她從臉上挖出一塊奶油,向我襲來。
人是群居動物,但是在群體中也很容易被冷漠。
能在人群中被別人記得是一件很高興的事。
高興可以是十年後我們再次同學聚會,昔日的那個“侏儒男孩”已經比我高兩頭,他非要拉著我再比一次身高。他絲毫不記恨我當年那個惡意的玩笑。
高興是我無意間談到了畢業典禮上我們合唱的跑調版本的《對麵的女孩看過來》,猛然提起,大家都還記得當年是哪個傻叉把一整個班的人都帶跑調。
高興就是一群人在飯桌上侃著大山時,最能喝酒的哥們兒拿著酒瓶子停不下來,旁邊和他不甚熟悉的女同事會悄悄扯扯他的衣角。
感情像杯子裏的水,灑出一些便少一些。
可是高興可不認這個理兒。
越容易高興,便變得越高興。
要感謝生命給予的驚喜。感謝久別的問候。感謝雨露和陽光。
高興是一件簡單易得的事情。
要很容易被小事高興,才會活得很高興。
可惜我是蝸牛小姐
文/倪一寧
1
我小學時班裏有個男生,成績不好不壞,上課喜歡使勁搓橡皮,把搓下來的橡皮條分給我們,說是小浣熊軟軟麵。夏天把喝完的可樂瓶放在窗台上,甜膩的味道吸引了一幫蒼蠅,他趁蒼蠅飛進瓶子的時候,利落地擰上蓋子,去嚇前排女生。
他不來嚇我,我當時頭發比他還短,還是班幹部,屬於他得罪不起的“階級”。
忘了是春季還是秋天的下午,班主任格外和藹地把他領上講台,他的爸爸因為工傷去世了,班主任摸摸他的頭說,你要爭氣,有什麼困難,我們會幫助你的。
我看著站在講台上的他,腦子裏快閃過一堆小說裏的情節——一隻失去了父親的雛鷹,攜帶著傷痛和夢想,奮力拚搏,然後翱翔在廣袤的天空。
但什麼也沒有。他沒有淪落,卻也沒有奮起,除了傍晚理書包的時候沉默些之外,他跟從前也沒什麼區別,還是分發軟軟麵,還是收集蒼蠅瓶子。老師的批評聲裏,除了恨鐵不成鋼之外,更多了一層指責——你已經沒有爸爸了,你的媽媽為你付出了這麼多,你怎麼還是不用功,你不用功行嗎!
當時特別主旋律的我,冷冷地看著他搓橡皮,腦海裏回蕩著老師們的那些話。他興高采烈地把橡皮條遞給我的時候,我轉過身去,沒有接。
2
我初中的時候,和同班一個女生特別不和。但她明顯比我討喜多了,因為跟我比起來,她實在是太穩重了。
我那時候就是個話嘮,無論什麼課,隻要有人願意搭理我,就可以滔滔不絕。好巧不巧,她坐在我後麵,兩相對照,她四平八穩沉默是金。
有次上課講前一晚做的習題,她告訴老師,自己忘了帶,老師忙著趕進度,揮揮手說那跟同桌拚一下吧。下課時我瞥了一眼,那本習題冊就壓在最下方,顯然是沒有做的。
我帶著興奮跟旁邊的同學交流這個發現,對方的反應讓我難過萬分:她怎麼會沒做呢,她肯定是帶過來了可是沒找到。你們知道群眾基礎是什麼東西嗎,知道口碑是什麼東西嗎,我十三歲的時候,就切膚體會到了。
那天我痛定思痛,決定改變話嘮的毛病,做一個靠譜的女同學。一天、兩天、三天,三天後,我還是光榮地出現在不守紀律的榜單上。
回家的路上,我認認真真地做自我檢討,口碑來自於長期的優秀表現,而我的決心,比雞蛋的保鮮期還短。
如果要那時候的我給自己做一個鑒定,上麵必然有八個字——缺乏毅力,意誌不強。
沒錯,當時的我,將它通通歸咎於毅力。
3
中學時代寫作文,要形容一件事情對自己的影響之深,總愛用“我突然覺得自己長大了”的句式。可是時至今日,我實在想不起來哪一件事,讓我覺得自己長大了。
人生不是電影,可以用短短的一行“十年後”就跳過,它也不是好萊塢大片,一旦英雄覺醒,就可以開疆拓土,拯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