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睜開眼了,沒事。”
我慢慢睜開了眼睛,一股暖風隨之吹來。看到四周炫目的燈光,就知道已經是晚上了,至少也應該有七點左右了。我走進圖書館的時候,一切還是明晃晃的,現在卻都蒙上了夜晚的朦朧感。但是這個夜晚是原本應該接在明晃晃的下午之後的那個夜晚嗎?目視前方,我看到了一條跟我上學需要開車過的高速公路一模一樣路。至於如何確定一模一樣,那我不得不承認就是有感覺這種東西存在。
我沒有什麼證據,譬如說坑啊,什麼的位置我早已經不記得了。但是我站在路的開始的地方向遠方望去的時候的感覺同我早上出門的時候沒有半點分別,仿佛我還坐在那輛飄著陳舊薯條味道的老爺車裏,有點緊張地手握方向盤,等待著一天,疲倦的一天。此刻我站在這裏,就是有一種預感,仿佛我將開啟一段讓我疲倦的旅程。但是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道路兩邊卻擺滿的各式各樣的摩天大樓,還有繽紛耀眼的燈光。有點像Z城,又有點像D城。
不知道為什麼在動身之前,我突然想起了個問題。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問題對我來講算不算很重要,有可能隻是為了拖延時間而已。但是問題一出口,就又變得重要起來。這就是感覺,這種飄忽不定的東西。
“你知道我姐給我的那封信嗎?”
她的口氣異常自然而不以為意:“哦,那封信啊。那還是我放在那兒的呢。”
我當時的感覺就是再次被人耍了,尤其是當對方不僅沒有道歉,而是說著,“還不是因為你傻”的時候。我組織了半天話語,可是感覺無論說什麼都無法發泄出我的怒火,到最後,也隻能語氣沉重地問道:“那你幹嘛不早說。”
“這有什麼重要的。”
我感覺火氣已經止不住一個勁兒地往上冒了。
“那封信到底是誰寫的?”
“唉,這有什麼重要的。”
我姐她根本就痛恨寫字,我早該想到這件事。沒有地址的信,什麼東西嘛!
“看來你還是腦子不大對勁。”我在心裏想著這句話,但是沒說出來。
她看我悶不作聲地在原地杵著,自己也覺得有些尷尬。
“生這麼大的悶氣對身體可不好。”
“你覺得我這是在生悶氣?”
“那你這是——?”
“我是覺得這一切都傻透了。”
“什麼傻透了?”
“就是這一切啊,聽一個兩年前就死了的人跟我講了一堆大道理,還有穿牆而過什麼的。”
這下輪到她沉默了。
“我覺得我死了之後確實是變嘮叨了。可能活著的時候沒來得及好好說些什麼吧。”
這不就是在博取我的同情嘛:“是啊,不僅變嘮叨了,還居然幹起了冒充別人的勾當。”
“你這是在懷疑我騙了你?”
“拜托,我已經越過懷疑那步了好嗎?”
我感覺到她又沉思了幾秒鍾,然後好像是為了趕快結束這場爭論一樣地說道:“好吧,不過我想你還會需要它的。”
什麼呀,早知道是這信根本就不是我姐給我寫的,我就不那麼小心翼翼地放兜裏拿著了。她剛剛說的話,早都能寫成十封信了。倒是我姐,這輩子跟我說的話也寫不出那麼一封信來。我還犯傻地回了封信什麼的。
我看著她在那兒手足無措的樣子,也真的有點可憐。尤其是想到我倆初次見麵時她那神經質的樣子,覺得還是應該同情她,畢竟她也已經道歉了。
“好了好了,不過說真的,我有一瞬間還真的被你蒙到了。”
“可是我沒想蒙你啊。”
“那你這麼做是想幹嘛?”
“我所做的就是把信放在那兒而已啊。那封信真的是你姐姐寫的。你看字跡也能看出來。你那封回信,也隻能以這種方式讓你姐姐看見。”
是啊,我居然忘了字跡的事情:“那你剛剛幹嘛不否認?”
“因為我覺得這沒什麼重要啊。”
我看著她那顯得很無辜的眼睛這些所有的話又被噎了回去。虧我剛剛還覺得她是被派來指引我的女神呢,轉眼間怎麼如同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樣了。我覺得如果我們繼續說下去,那麼這爭論將會沒完沒了。算了,還是換個話題好了。
而且貌似是我錯怪了她。
“行了,我們這是在哪兒?”
她的情緒轉變倒是挺快:“在牆裏麵啊。在邊界上。”
“那你帶我來這種地方幹什麼?”
她注意到我的聲音再次不受控製地激動起來,連忙用柔和了些的聲音說道:
“走吧,先去吃點東西吧。”
聽到這話我才意識到距離上一次吃東西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而我從起床到現在,也就吃了一個三明治。
“好吧,走。”
為了不吵起架來,看來誰都得做那麼點兒努力。
我歎了口氣。我有些理解那些嗜酒成性的人了,他們就是沒有搞明白生活。
沿著道路往前走的時候,我注意到前方還有許多移動的身影。喝一口什麼也好,我依稀記得好像有朗姆酒兌可樂這麼個喝法。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可是路燈強烈的燈光和閃耀的霓虹燈卻又讓空間更偏白晝。我已經不太記得校園的黑夜是什麼樣子,行走在散落著堅果的小路上抬頭仰望天空,在昏暗的燈光中天空會是什麼樣子。但我很確定,此時的天看上去有些泛紅又有些泛白,被迫上了並不均衡的染料,又彙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