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交上誌願表後的夏偉豪,也沒有時間再去研究其他捕風捉影的事,因為,他即將要迎來的是,自己早就準備好解除封印的一戰,也就是要認真的,再不會故意做錯題的參加高一最後的考試,在此之前,他對誰都沒說過。
也正因為如此,成績出來後效果爆棚,酷熱的暑假返校時,王思月看到班級排名第五的學生姓名後興奮的拍著夏偉豪胳膊,“你終於好好考試了,成績果然夠厲害。”高分貝的聲音引得全班同學注視,而這時他們大多知道夏偉豪其實成績很好,但喜歡故意考砸的怪癖,對於在自己之前被占了一個排名也沒有怨言。
夏偉豪笑了笑,讓他決定做回正常考生的三個原因其中一個,就是當這個秘密被越來越多的同學和老師知道並吐槽後,繼續這樣做方而顯得有點傻。而最重要的原因是,穀淩在既不痛苦而又果斷的抉擇後,把自己今後兩年的陣地跟著謝夏青轉戰到文科,深刻體驗到友誼被愛情擊敗感受的夏偉豪對此感慨世事無常,他和穀淩在某個周五下午的某個小飯店一醉方休後,便決定用一場堂堂正正的考試為好友送行,也算是結束這一年來在學業上的些許胡來。
三個原因最後一個,也算作最無厘頭的是,原來學校的處分在一年後都可以申請撤銷,當穀淩不經意的說出這點時,夏偉豪當場施展王思月掐人神功的念頭油然而生,卻因為不想讓好友知道自己是因為沒看學生手冊才為他打抱不平的事實,生生把這段時間的苦自己消化。
而他們的班主任當著全班,對此的點評是,“夏偉豪這次表現不錯,繼續努力。”夏偉豪感覺頗有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值此歡樂之時,他問王思月可不可以把前的那瓶酸梅湯消了,卻被笑著說,“想得美。”夏偉豪據理力爭到,“哪有這樣的,我還你一瓶也不行,非要讓我欠著。”“對呀。就是讓你欠我的,不行麼。”夏偉豪忙點頭說小的不敢,卻分明聽出話裏有話,並且連係到劉薇身上。
果然高二剛開學後不久,當劉薇因為找不到交輔導書的錢而著急時,王思月大方的把夏偉豪桌上的錢送過去,並瞞著當事人宣稱,“這是他對你的一點心意。”
夏偉豪對此行為的結果並無異議,但卻不滿在此過程中受到不尊重的待遇,當王思月兩手空空回到座位後,他抗議道,“我去拿什麼叫書費?”
王思月把他自己那份放在夏偉豪桌上,“這是你的,等你買完練習冊,我跟用一份就行。”
夏偉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把錢推回到王思月桌上,“還是你買,然後我跟你用一份吧。”
“不行,”王思月一拍桌子下了最後通牒,“就讓你交錢,這下你又欠我一次。”
夏偉豪可憐的道,“你為什麼千方百計讓我欠你呀,再說,這也太牽強了吧。”
“等以後攢回大的還給你。”
這個回答讓夏偉豪突然打起十二分精神,“你想做什麼,不會是一些更奇怪的事情吧,其實憑咱倆的的關係,什麼事都好說,就算不欠你我也會盡量幫你完成。”
但平時像鐵哥們一樣好說話的王思月唯獨在這件事上寸步不讓,一點點在夏偉豪的擔驚受怕中擴大債務。
從大二開始,夏偉豪突然覺得很少再有機會跟穀淩一起聊天,事實上兩人連見麵的時間都不多,在強勁的學習攻勢下,籃球場上逐漸沒有他們的身影,如果讓夏偉豪回憶高中生活,其實真正快樂和玩的時間隻有高一,而剩下的兩年就是茫茫題海和偶然閃現的小島,,因為從高二開始,各科都瘋狂的趕進度,直到一學年結束,高三的大部分知識也已經學完。
所以等高三終於開學時,同學們發現自己對手裏的新書熟悉到不能再熟悉,這時,老師告訴他們,高三的任務隻有一個,就是在考試中爆發自己的小宇宙,於是月考變成周考,從前寫過的無數練習冊歸納到一張張試卷中,夏偉豪感覺自己還來不及和那些被拋棄的知識點說聲,“謝謝你讓我了解你,雖然可能並不太懂。”又一頭紮進重點考題的講解中。
也同樣留理科班的原班主任安排座位時已然保持了夏偉豪了王思月的同桌,正當夏偉豪大呼運氣好的時候,王思月對他說,“是我跟老師提前說好的,隻要能保證分數,班主任也是很好說話的。”
於是,兩人又做了兩年同桌,高考前填誌願那陣,班裏的同學終於能放下手裏的練習冊,換成了厚厚的《高考報考指南》。對於夏偉豪來說,對於將要在誌願欄填入什麼學校這個決定一頭霧水,還沒等他去詢問王思月的建議,對方已經主動把用劃線重點標注過的報考指南擺在他麵前。
“A校怎麼樣,環境優美、位置絕佳、專業廣泛、而且美女很多。”
“你~是不是想讓我報這個學校?”
“而且這個學校足球隊很強。”
夏偉豪認真的看了看學校簡介,抬起頭道,“還可以,你決定報這個學校了?”
“可能吧,你不是還沒決定好麼。”
因為王思月之前說過希望兩人能在大學繼續做朋友,所以夏偉豪也決定就報考這個學校了,“你報的是什麼專業?”
“社會學。”
“聽起來挺酷的,要不我也報這個專業吧。”
“可我感覺你不像是很適合這個專業,可能你應該報計算機或者數學專業吧。”王思月指著A校的專業一覽說道,“反正專業可以選擇很多,你自己慢慢研究吧。”
夏偉豪不斷的在各種奇怪名稱的專業和幾乎每個大學都有的專業間徘徊一個晚自習,最終決定第一專業選擇是聽上去很酷的心理學,但這個專業招的人少,分高,而第二專業則是符合他現狀的信息與計算科學。如果沒有超常發揮考到第一專業,那就是注定和心理學無緣,他幼稚的讓老天幫忙做這個抉擇。
而等填報玩誌願後,夏偉豪才想起來問王思月為什麼選擇這個學校,“因為我看劉薇的第一誌願就是A校。”夏偉豪感歎對方竟然把一個遊戲能堅持到畢業,終於也沒什麼可說的。而對於他來說,高中三年跟劉薇始終在一個班級就夠了,那種喜歡就是上課時偶爾看一看背影,考試後對比下兩人的成績,當王思月把劉薇拉倒自己身邊時尷尬的聊聊天,他知道劉薇不想因為交朋友而影響學習成績,也意識到自己因為王思月的關係不會想劉薇表白。
又做了三年同學,也許這是最好的方式。
高三畢業前,動員大會成為家常便飯,班主任站在講台上說道,“上一本二本的同學我就不擔心了,上專科的同學我希望他至少能學會一門手藝,將來能找到好的出路,至於這次成績不理想,沒考上的同學,我建議你們一定要去複讀,因為我不想以後在哪個ktv或者路邊攤遇到你正在掂大勺,那種情況下,咱們雙方可能都會有點尷尬。”
很多年後的夏偉豪卻明白,如果能在路邊做出自己認為美味的飯給別人吃也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
當然,無論發生過什麼事,能夠記住什麼事,時間都不曾停下,班主任特意把自己的英語課調到最後一節,放著那些花兒的背景音,一一點評每位同學的印象,然後提前半節課放學,笑稱這應該是你們上的最短的一節課。
高三的最後一課應該算是很多人學生生涯中真正意義上的最後一課,因為那時同學們都還坐在固定的位子上,每一張座子,每一把椅子和每一個同學加起來構成了這個班級,在這麼小的空間裏,包含著經曆過的快樂和悲傷,這種情感在大學和今後的人生中很難再體驗到。
高考過後,夏偉豪跟同學約好去唱歌,路上正好碰到劉薇,他神秘的說道。“咱們從小學到高中一直是同班,沒準還能上同一所大學。”
劉薇道,“我知道你報了A校。”
夏偉豪突然而生一個劉薇不想跟他同校而改誌願的念頭,問道,“你不會沒有報A校吧。”
“當然報了,是王思月告訴我你的誌願。”
夏偉豪笑道,“她竟然報了A校學校的社會學,我在想以後會不會進入某個人類研究所工作。”劉薇側頭看了夏偉豪一眼,麵露詫異之色,“我也報的是社會學,但王思月好像第一誌願填的是B校。”
夏偉豪不可思議道,“你確定?是王思月麼?”
劉薇道,“我看見她交上去的誌願表是這麼填的。”
還在騎著車的夏偉豪突然認識到自己貌似掉入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而詭異的是,一手挖好坑,鋪上雜草,放置誘餌的王思月卻已經在坑底等著他。
夏偉豪立刻停車、帶電話。接通後王思月的第一句話是,“喂,你還沒到麼,我們已經玩上了。”
夏偉豪感受著坑底陰暗的氣氛,早就沒有興致,“你是不是報了B校,為什麼告訴我是A校。”
手機中傳出的音調依然歡快,“哦,這事呀,你來了我再跟你說。”
於是夏偉豪從坑底奮起向上爬,當終於又沐浴到陽光時,向下一看,哪還有半分王思月的影子。一個女生遞給他考前發出的同學錄,第一項果然寫著挖坑人的姓名,他翻過那張紙,在本以為會被寫著密密麻麻字跡的背麵隻有簡潔明了的三行話。
第一行:你欠我的都還了。
第二行:這三年同桌我很滿意。
第三行:因為珍惜,所以更怕失去。
看完後,夏偉豪把手機慢慢放回口袋,想起兩人曾經在英語報上看過的一篇美文賞析。“也許在每個人生命即將流逝的那一時刻,所有之前經曆過的場景都會一一浮現在眼前~”最後一句話是“這時你會因為有些事情沒嚐試而後悔麼,還是會因為所有經曆過的美好感到開心。”
對於夏偉豪來說,很慶幸跟王思月做了三年朋友,也正是這段經曆讓他在今後一段時間都認為:喜歡一個女生要先從成為好朋友開始。
後來他還是忍不住給王思月打電話,隻能聽到意料之中無休止的滴滴聲,他突然想對著這個聲音說些什麼,就想起王思月高一時趴在桌上誇他側臉很帥的場景,於是鄭重其事的說了句“謝謝”,又一次掛斷電話。
在網上查過成績後,對於經曆了王思月考到B校這等猝不及防而又沉重打擊的夏偉豪來說,穀淩和謝夏青雙雙考到C校的消息變得很容易接受。或者說,從小學,初中到高中,已然經曆過三次和朝夕相伴的同學到某個時間後突然分開,讓夏偉豪逐漸學會怎麼說道別。
暑假中的一天,夏偉豪和劉薇,穀淩和謝夏青四人約好去吃飯,看著桌子上讓人胃口大開的菜,穀淩道,“還記得高一的食堂起義麼,如果當時的菜要有這一半好吃,肯定不會暴動。”夏偉豪道,“不過真沒想道孔飛這麼給力,集合了全校學生。”
謝夏青撇撇嘴,“最後還不是你們被罰站。”
“但是是有意義的,那些不好的事一定要有人站出來對抗。”夏偉豪攥著拳頭道。
謝夏青道,“就像你故意考砸是吧,但我怎麼聽說你後來沒繼續堅持是因為王思月呀,有沒有這回事。”穀淩敏銳的察覺出這句話的氣氛不對,趕緊糾正,“我證明,夏偉豪這小子跟我說過他是因為要在成績上超過劉薇才好好考試的。”
但當事人貌似劉薇卻不怎麼領情,“那為什麼到高考也沒超過呀。”夏偉豪表示,“可能是貪玩了。”他看到劉薇好像要說什麼,又在出口之前忍住了。
四人吃完飯後,夏偉豪和劉薇同路回家時劉薇突然開口,“王思月之前跟我說過~”
“什麼?”
“他說你喜歡我。”
夏偉豪看著街邊的店鋪走神,等到快路過第四家時才說道,“是呀,你以前不是知道麼。”劉薇道,“我怎麼可能知道。”“我記得以前跟你說過。”在夏偉豪的記憶中,一直認為劉薇應該是知道並且回避的狀態,而這一刻,他才有所覺悟,難道,劉薇並不知道這件事麼,也有可能,她並不確定。
劉薇道,“考試後王思月給我發過一條短信,我才知道的,對了,你之前是不是以為她報的也是A校。”夏偉豪不怎麼願意提起自己被算計的事實,他始終覺得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就像是王思月冒充神筆馬良畫了個大餅,等他一口咬下時,卻把上下牙齒撞得生疼。他隻能捂著腮幫子含糊道,“我也不太清楚是怎麼回事。”
兩人已經騎到要分開時路口,劉薇停下車,夏偉豪也跟著停下。劉薇回頭道,“那現在你還喜歡我麼?”夏偉豪看著劉薇的馬尾辮,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喜歡。”同時心裏想到如果這時換成王思月問他的話會怎麼回答。
劉薇開心的一笑,“其實我有些擔心你變了,真的,從高一軍訓回來後和入學考試,我發現你給我的感覺不像以前那樣,直到高二開始又慢慢回到那種感覺,但其實我覺得是因為王思月的關係,你也很喜歡她吧。”
夏偉豪並沒有按照原話回答,而是說了另一個實話,“我們算是最好的朋友吧。”他還想反問“那你喜歡我麼?”卻被劉薇另一句話轉移話題,“明天去圖書館上自習怎麼樣?”夏偉豪歎息一聲,“好呀。”
從三年前到三年後,圖書館始終沒有什麼變化,隻是一起來的兩個孩子變了不少,他們長高了,聊的話題也更加深刻,“夏偉豪,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夢想,”三年後,劉薇選的書還是讓夏偉豪絲毫不能提起興趣的《百年孤獨》,
而夏偉豪因為已經在高中看完全部金庸係列,找了幾本其他的書又覺得不好看,所以突然有興致繼續寫三年前未完成的記錄,當然也可以說是剛剛開始。他停下筆說道,“沒有,我以前無聊的時候假想過去踢世界杯,但這應該不能算是夢想吧。因為我知道根本不可能。”
“這個,應該也勉強算是夢想吧,但就是有點不現實,你應該為此努力過才行。”
“我試過呀,初中時我們經常放學後踢球,高中時也偶爾踢,我的水平至少比百分之九十的學生都好。”
“那你有沒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麼,把這個當成新的夢想。”
“以後呀,我現在對自己這個專業都還搞不明白,怎麼判斷以後做什麼,我現在最想的倒是寫完這個東西,難道你知道自己想做的事了?”
“我想做個證明題。”
夏偉豪詫異道,“隻是這麼一件事,那這道題很難麼,我也許會呢。”
“我要證明我是這個世界有用的人。”
“那你知道怎麼證明麼。”夏偉豪那一刻突然想起初一冬季的某一天,他看見劉薇在印著哈氣的窗戶上寫“IbelieveIcanfly”的畫麵,那時他還在跟二十六個英文字母做鬥爭,也因為這句話學會了一個新單詞-相信。但不論是在那一刻還是現在,他根本就不信這種東西還能證明的,雖然劉薇學習很好。
“我覺的,在大學應該能找到答案。”
大學麼,那將是什麼樣的地方。夏偉豪記得高中時有一次高考動員會上,所有同學要寫出自己上大學後想做的三件事,而他的回答隻有一個,“和一群夥伴做一件了不起的事”。
劉薇拿起夏偉豪已經寫好的薄薄一摞作業紙,看了看,然後對著一張問道,“你的小說中怎麼全是對話和動作,很少有心理描寫和總結。”
夏偉豪得意道,“這才是我厲害的一點,那些對話就相當於人的骨頭,動作就相當於血液,這兩點是最關鍵也是最本質的東西,而其他的就相當於肌肉和肥肉,我們每一個人因為生活環境不同會成長為不同的樣子,就相當於每個讀者因為心裏想的不同會有不一樣的感受,如果我把小說寫成這樣很了不起吧。”
就這樣,夏偉豪在圖書館一直寫,劉薇經常會抽出新的幾張看,然後不滿道,“我明明才不是你寫的那樣,你這是歪曲事實,不行,趕緊給我改過來。”夏偉豪堅決不從,“因為這是以我的角度看到的世界,本來就難免有點偏差的,難道我在自己想的故事中意淫下還不行,你要是想看你很厲害的故事,就自己寫呀。”他撕下幾頁紙給劉薇。
劉薇接過紙筆,“寫就寫,而且我要從小學就開始寫,把你寫成最慘最慘的那個。”
然後兩人又開始回憶起小學發生的事,回憶完各自低頭洋洋灑灑,也不許對方看自己寫了什麼。
直到暑假最後一天,越聊越多的小學故事還沒寫完,劉薇意猶未盡問道,“上大學後你還接著寫麼?”夏偉豪滿意的看了看捏起來已經有質感的一摞寫滿的作文紙,“等有時間吧,比如放寒假暑假之類的。”“那好吧,我也到時候再寫。”
夏偉豪長呼了一口氣,終於來到大學前的最後一天,有些注定屬於這個階段的事情已經拖到不能再拖,為了避免把追求劉薇這項漫長的事情帶入下一個人生階段,他鼓足勇氣,在熟悉而又隻有他們兩人的的那一刻圖書館一樓大廳,說道,“做我女朋友好麼?”
兩人依然保持並排走著的狀態,所以夏偉豪沒法看見劉薇的麵部表情,他突然好奇的想,不知道其他人對女孩說出這句話時都在什麼場景,如果要是麵對麵,應該立刻就能從表情上判斷出結果吧,但麵對麵的時候,男生無疑受到的壓力會更大。
從夏偉豪說完後還不到一秒,劉薇仿佛早就準備好回答了,“好呀,我同意,就算是對你陪我上自習的獎勵,但你可不能因為這樣就得意,我聽說男生一旦追到女生以後就不會像之前那樣努力了,如果你在大學時表現不好,我可要收回獎勵。”
夏偉豪道,“怎麼可能,肯定對你越來越好,那樣的話是不是還有特殊獎勵。”他雖然很有信心的表態,但其實在學生時代,很多男生追求女生的目的隻是為了證明自己比其他男生強,從這點看,既是學生的真誠之處也是讓人歎息,原來曾經的我們即使無知卻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