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CHAPTER 7(2)(1 / 3)

“當它在我的上顎、舌頭和喉嚨,滑步,後仰,旋轉,輕舉的時候,我的心有些亂了。它的舞姿是那麼的細膩,柔滑,輕盈,有力,像是一個有著水一樣的靈魂,山一樣身體的舞者。它讓我想到你,威廉,並且隻想到你。雖然我從沒有見過你跳舞的樣子,但是我卻可以感覺出一定是這樣的。所以,黑品諾就是你。而我,更像是霞多麗。對環境的適應力極強,很容易接受當地風土的改造。像蒲公英的種子,飄到哪兒,就長在哪兒。非常的隨波逐流,非常的隨機應變,非常的庸俗世故,就像在紐約的第五大道或是華爾街上迎麵向你走來的每一個人。”

“哦,艾琳娜,我天生是不會跳舞的。上帝是奇怪的,它給了我柔軟的心,卻又給了我僵硬的肢體。我永遠都不敢想像一雙顫抖的手摟著一個溫軟的身體,兩隻笨拙的腳踩著美妙的音樂的情形。從前我認為它是一個缺陷,但並不遺憾。而現在我覺得這像殘疾一樣令人羞恥和難過。因為那種舞動的、曼妙的、親密的和諧不屬於我,不屬於和你在一起的我,不屬於我們。所以,艾琳娜,你真的做了一個美得令人心碎的比喻。但是,你知道嗎?我想起了勃艮第,黑品諾和霞多麗共同的故鄉。它們像是性情迥異的黑玫瑰和白玫瑰,卻在這塊神奇的土地上共舞,親密得、和諧得沒有一絲讓別人插身進去的縫隙。如果我是黑品諾,而你是霞多麗,那麼我們一定是勃艮第產區的。盡管我們差別大得像是矛盾對立的兩麵,但是此刻我們卻像浪漫小說或是愛情電影中的男女主人公一樣坐在一起。這是一個如此真實的夢,我希望永遠都不要醒來。”威廉的眼睛浮上了一層薄薄的雲霧,似醉而又茫然。

“當我看到你那像被翻亂了圖書室一樣的書房時,我覺得你是一個迷人的瘋子;當我看到你那像碼滿了酒的酒莊一麵牆的酒櫃時,我覺得你是一個迷人的騙子;當我看到你那像出自米其林餐廳精美的菜肴時,我覺得你是一個迷人的王子;當你說你可能不會與我跳舞時,我覺得你是一個迷人的傻子;當你說你一定和我同屬勃艮第時,我覺得你是一個迷人的孩子。威廉,你是交響樂,是童話,是詩歌,是美,是希望,是奇跡。你使我感到心靈是一件美不勝收、妙不可言的東西。人生是一個陽光燦爛、激情似火的事物。愛情是一個浪漫、溫柔、瑰麗、魔幻的仙境。你是上帝送給這個世界的禮物。何其有幸,我能夠親眼目睹它。也許有一天,我還能夠親手拆開它。但是威廉,我怕自己配不上這樣寶貴的禮物。我是庸俗的,膚淺的;我的生活是吵鬧的,醜陋的;我的心是堅硬的,冷酷的。如果你能鑽進我的身體,看清我的實質,那麼你就會發現:外表是一個大欺騙。我騙過許多雙眼睛,迷戀的,渴望的,貪婪的,赤裸的,色情的……我沒有必要解釋,也沒有必要負責。因為他們都是迷於我的美麗,而不是我。但是麵對你這雙純潔的、羞澀的、溫柔的、無欲的眼睛時,我的心和唇都不能保持沉默了。我怕你掉進愛情的陷阱,被一種盲目而狂熱的愛裹挾,愛我甚於我的美麗。威廉,這樣的愛我是危險的,是錯誤的。我們不可以把整顆心都奉獻給那些不完全值得愛的人。否則,我們將會為自己一點什麼也不剩而後悔的。到那時候,你隻能靠著屈辱的回憶生活,因為心和眼睛都已經枯竭了、緊閉了。你再也不能重返青春,再也不能為愛瘋狂,再也不能是曾經的自己。你仍然活著,卻像一個憂傷的死。威廉,我不能那樣自私和卑鄙,偷走了你的心,又偷走了你的靈魂。我不能像一個愛情的吸血鬼一樣,深入到骨髓榨幹你。你的戀愛有孩童般的天真,有少年般的熾熱,卻沒有世俗男子般的花心,而這正是我愛你又害怕愛你的緣故。我害怕有一天,你會失望,會受傷,會痛苦,而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要知道,我不喜歡被別人纏上,我的心對愛過敏,失去自由和自我,都是對自己的犯罪。所以我避免把心髒和神經浪費在人們在十六七歲時所幻想、所憧憬的那些傻事:白馬王子,夢中女孩,浪漫的邂逅,美妙的初吻,動人的情書……這些隻有在書裏或是電影裏才會實現的美好。當人們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踏進現實的悲哀的道路,那些偉大的情感,神聖的字眼,就會離他們遠去。他們沒有時間去做夢、幻想和等待。一種以奮鬥為名的,忙碌的、平庸的、世儈的生活統治了一切。人生變成了一場漫長的、荒誕的、淒涼的、庸俗的、機械的、重複的戰鬥。沒有任何溫柔、浪漫、動人、美麗、高貴、優雅的東西。窮人向生活乞討,隻是混口飯吃而已。富人與魔鬼做著交易,玩著權力和金錢的遊戲。而我,把我的整個童年,少年,青春,把幾乎一切的歲月和生活都投擲在為名、為利的那股欲望中了:成為一個小提琴家,一個像搖滾明星一樣流行的小提琴家。我把自己奉獻給了這個俗不可耐的夢想。它的小小的手裏握著我的汗水,眼淚,微笑,光榮和快樂。當我不停地在世界各地輾轉,不斷地在各種酒會周旋,不時地在各種媒體露麵,我的虛榮、庸俗、淺薄也在無休止地上升。直到我遇見了愛丁堡,遇見了你,我才遇見了另一個自己——一個愛自然、音樂、寧靜、浪漫的艾琳娜。我對自己感到陌生,感到驚奇,感到欣慰。我仿佛在一夜之間脫胎換骨,我像在第一次死前便獲得了第二次生命,我的心的整個兒的像孩子一樣天真、浪漫、神奇、冒險、火熱的生活重新開始了。”艾琳娜的臉在燭光中柔和地閃耀著,有一種非常美麗的平靜和溫柔,在明與暗中波動。她的眼睛像晴天的希臘,有蔚藍的天空和明媚的海波。她的嘴唇像薩福的豎琴,唱著由花環編織而成的樂章。她托著腮仰向威廉的嫵媚的臉影,像一朵火紅的、嬌豔的、盛開在戀人心頭的玫瑰。如果她再伸出那雙藝術家的手——象牙一樣白,水一樣柔,火一樣燙,那麼她的觸摸,一定會使他像雪一樣地融化、消逝……威廉的心沉醉了,意識渙散了,眼神迷離了,他像漂浮在雲端,置身在天堂,目睹著仿佛隻有吸食大麻後才會見到的美麗的幻景。威廉把葡萄火紅的血液當作解藥一般地一飲而盡,好似這冰涼的液體能使他火熱的頭腦冷靜下來。他輕輕地深吸了一口氣,像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說出了愛情安置在他心靈最深處的話語——那些以為永遠都不會說給別人聽的青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