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過去以為,幸福的命運就像旋轉木馬,有的人是坐旋轉木馬,而有的人是看木馬旋轉,沒有人能夠逃脫。但現在看來,命運是太玄妙的一樣事物,沒有人能夠預言。如果可以我也想遇到那個人,和她一起坐在木馬上遙遙相望。”
“你不覺得旋轉木馬是一個很殘忍的遊戲嗎?因為彼此追逐,卻隔著無法逾越的距離。”
“但是不管木馬旋轉了多少圈,人們終能迎來最初記憶裏的那張臉。而等待本身,就是一種幸福。”威廉像是穿越了黑暗的隧道,望著眼前的光明,堅定而又欣慰地說道。
“威廉,我從來都難以相信幸福可以簡單到,隻要兩個人靜靜地走在一起或是坐在一起。即便不說話,也會很美好。你像一個神的使者,帶著純淨的靈魂,來到人世,給我呈現了無法想象的美好。感謝上帝,安排你與我相遇。我真想把你鎖進我的保險櫃裏,像私有財產一樣神聖不可侵犯,任何人不得覬覦。”
“那你幹脆把我娶了吧。這樣我在法律上、道德上以及情感上就完完全全屬於你了。”
說完兩人便爽朗地笑了起來,好像它隻是一句俏皮的玩笑話。威廉用笑聲掩飾著自己的尷尬、心虛和悵惘。他為自己大膽的、衝動的、亦真亦假的回複感到不安,他迫不及待地切換到一個嶄新的話題,企圖借此來擺脫心靈的懊惱和焦慮。
“我能邀你一起共進晚餐嗎?”威廉小心翼翼地問道。
“當然。雖然你們英國的食物和天氣是一樣出了名的糟糕,但是偶爾感受一下這‘英倫特色’也還是不錯的。”艾琳娜愉快地調侃道。
“那麼走吧,我知道一家十分具有英倫特色和蘇格蘭風情的餐廳,我相信它一定會讓你深刻理解島國人民舌尖上的苦難的。”威廉一本正經地自嘲道。
於是笑聲又抓住了他們的喉管,就連他們的腳步也變得輕鬆。馬路上還殘留著昨夜下瘋了的雨,燈光一照,便是像鏡子般的明亮。威廉看著自己照印在水坑裏清爽、柔和的臉影,又想起昨晚那浮現在浴室鏡子裏頹廢、邋遢的臉,不禁在心裏暗自慶幸自己聽取了邁克那像先知般偉大而英明的建議。如果他穿著那件像染了霜的舊大衣,抄著那一嘴像新生的雜草的胡須,和那滿臉像霜打的茄子的神色,一定會讓艾琳娜在內心的評分表上給他大大地減去二十分的。也許這糟糕的印象,是無論什麼語言和行動都彌補不了的。因為女人的感覺通常是靈敏的、固執的、不受賄賂的考官。而艾琳娜的眼睛又是那麼的尖銳,那麼的具有批評氣質。他覺得自己幸運地躲過了一場審判的悲劇。正當他為躲過一劫而沾沾自喜的時候,一輛飛速疾馳的越野車,從不遠處射來電炬般的光芒,他本能地用身體護住艾琳娜,像一件鬥篷一樣地覆在她身上。野蠻的車輪以旋風般的速度掀起浪花般的水柱,而站在路邊的威廉則被濺起的積水噴了一身。他有些沮喪和無奈地說了聲:“Jesus。”艾琳娜逐漸從他那身體和手臂箍成的圍牆中放鬆了下來,而意識也像是從旋轉的摩天輪上落到了平實的地麵。
“你還好嗎?”艾琳娜揚起頭,似乎在威廉的臉上尋找著什麼。
“我很好,你呢?”
艾琳娜充滿關切的話語和眼神像送了一顆甜蜜的糖果似的使威廉的精神為之一振,而他的手臂和身體也慢慢地解除了對她的保護。
“多虧了你,我才幸免於難。謝謝你,我的騎士。”艾琳娜平靜的臉上蕩漾起溫柔的笑意,並在心裏呼之欲出了一個深情的親吻。
“我的榮幸。隻是恐怕今晚,我不能以這身行頭出入任何一家餐廳了。否則人們一定會覺得我是尼斯湖的水怪,然後用驚訝的眼神參觀我。而你,作為和野獸在一起的美女,是會有很大壓力的。所以我想如果可以的話,能否請你賞光去我家用餐?請放心,在此之前,我已經把自己當小白鼠做了千萬次實驗,據研究數據表明你是不會出現嘔吐、中毒等不良反應的。”威廉用著一種艾琳娜從未聽見他用過的活潑的聲調說著話,而她對這種由內而外的放鬆和愉悅很是喜歡。
“既然這樣的話,那麼我就拿我的舌頭和腸胃賭一把。”艾琳娜擺出一副誇張的孤注一擲的賭徒表情。威廉被她有趣而可愛的神色逗樂了,也模仿著賭場裏詭計得逞的老千激動地大喊了一聲:
“Deal!”
於是,兩個激動的靈魂傾吐著快樂的火苗,一路燃燒著整條街,並向更深更遠處蔓延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