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了一地。
直直的往下望去,便是一抹抹清晰又模糊的剪影。什麼都這般美好,眼睛卻已因為太過純潔太具毀滅性的美麗而刺痛起來。
胃裏陣陣傳來的絞痛感,喚醒了她的心魂。
借著月光的影子,捂著胃部起步朝沙發上走去,迅速的拉開包的拉鏈,急急忙忙的翻出那個盒子。顫巍巍的擰開瓶蓋,便往手心裏倒。
未及看到白色藥片出來,她便反應過來。
裏麵根本空空如也。那曾經無比痛恨的偌大藥片這廂卻真實的消失了,在她最需要的時候。
可是,她從來都沒有備藥的習慣,也從不曾想過,這瓶藥怎麼這麼快就沒有了呢。
中午過後到現在,她便沒有吃飯。等了他這麼久。
他不來,她亦沒有吃飯的心思。
她清晰的知道,再縱容下去,她的結局是什麼。這已經不是單純的胃病了。她知道胃痙攣的下一步是什麼。
如果有藥在,還可以支撐下去。
彼時,她捂住胃部,緩緩的蹲了下來,額角冒了厚厚的虛汗,接著,便蜷縮的躺在了地上。
這廂,她卻那樣風輕雲淡。
盯著天花板,影影綽綽的影像,裂開嘴角,笑得似玫瑰花瓣綻開,如晨光初綻。
冰冷的地板,絞痛難耐的疼痛,這刻,她卻什麼都感受不到。
大大空洞的眼睛在黑暗中閉合不上,笑得極盡妖魅。
後來,才知道,那是一種淒厲,絕望,再也了無生機的笑容。
像極了當年在街巷蜷縮一團的周之愷。
耳邊明明如此安靜,卻細細的感覺有凜冽的風呼呼刮來,撕裂了耳膜。而,窗子明明是好好的掩起來的。
眼前似浮現出多年前那張和藹慈祥的麵容,那是一張老人的臉。
她緩慢的抬起手,輕動手指,想撫上那張滿臉皺紋卻微笑的麵容,可是,怎麼也抓不住那張影像。
她努力扯了扯蒼白的嘴角,氣若遊絲的模樣——爺爺,你最壞了,又在和微微玩捉迷藏了。您知道嗎?曾經黏著您的沈熹微早已經長大了,很久都不玩了。
可是,無論她怎麼說,她緊了緊手,卻仍舊抓不住那張臉,隻是微笑的看著她。最後,終究敗下陣了,垂下手掌。攤在冰涼的地上。
她的瞳孔漸漸渙散放大。
愈發看不清楚老人的容貌,隻是在眼前晃來晃去,交疊了看不真切。
她挑嘴笑笑,聲音有了哽咽——爺爺,你來接我,何必這樣迫切,我還有好多事情沒做,沈一辰還沒有成家立業,我怎麼忍心棄他跟您走呢,你說他過不過分,今天我生日,他都沒有打通電話過來,我等了他一天,從昨天的12點到現在,我一直在等,可是,我明白,他終於還是不要我了,我知道他恨我,他一定會恨我。可是,誰也不曾告訴過我,實現起一個諾言會這樣難。
兩行熱淚汩汩流出,掉落拍打地板的聲音,沉重又這樣絕望。
終究哽咽了聲音,鼻酸,溫熱的眼淚溢了滿麵。
“我這麼多年忍辱負重就是為了讓他怨我恨我嗎?爺,我一點都不快樂,真的,當那個人找上我的那刻起,我就覺得我死了,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快樂了。我沒有比這刻更懼怕死亡,當初別人捅我兩刀的時候,我都沒有這麼害怕過。是不是等我死了,他終究會有那麼一天原諒我。”
曾經,在很久遠的以前,她坐在青石板的石階上,看來來去去的小人們,她們手中無一例外的手拿棒棒糖,穿花花綠綠漂亮的裙子,手裏有父母領著,洋溢了單純而幹淨的笑。
她低頭隻是輕輕的絞動手指。
當初,許是隻有她自己才會明白,她沒有勇氣去直視別人的快樂。那個時候起,她就喜歡當鴕鳥,看不見,聽不清,便不會有心殤。
年幼的她不止一遍遍的告訴自己,沈熹微呀,你一定要堅強些,快樂些,你的哥哥才不會無能為力的看著你去羨慕別的小孩子。
終有那麼一天,她長大了,可以結結實實的保護他,不再讓他像個小大人一樣在她麵前強撐了,可是,為什麼,當她掂起那份諾言要朝著為之履行的時候,他們卻愈來愈遠了呢。
如果有下輩子,她就想,不要再讓他做她沈熹微的哥哥。
即使讓他作為一個比她大很多歲的叔叔或者老爺爺也行。就是不要再讓他作為她的哥哥,也不要再生在一個這樣的家庭。
下輩子她就要做個普通家的小孩子,腦子不要太靈活,不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