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病床前,那麼近,那麼遠,像走了幾個世紀。
幾步之遙,卻顫抖了一個光年。
他輕輕的蹲下來,似怕吵醒了她。
她一如最初的安靜。
她的唇色黯淡得像灑了一層灰,修長幹淨的手指薄薄地顫抖起來,猶豫著伸手來放在她的臉上,過了一會兒又摸索到她的手指,固執地一根一根抓起來,漸漸扣緊。
如是,這個男人已是哭不出來。
愈是悲痛,愈是沒有眼淚。
那是他的微微啊。那個明媚一顰一笑都牽動他心的女孩子是真的不理他了嗎?來這麼久她都沒有正眼看他。
自少年時代起,她便刻進了他的眼眸裏。
你看,她此時虛弱的如一把枯草。
一把枯草啊。
喃喃低吟——“微微,其實你從最開始都沒有真正原諒我是嗎?連你變成這樣,我都是最後一個知道,你在用這種方式懲罰我對不對,我蘇軼謹可以告訴你答案,你贏了,你在我的生命裏,自始至終都是贏家。”
倘若沒有最初,我也許便不會這樣心痛。
肆意飄零的楓葉,落了,黃了,碾碎沉綿了。
最終,還是記得。
再過幾日,便是一年一度舉國同慶的春節。外麵好不熱鬧——即便是在這充斥了死亡味道的醫院裏。
前幾日,下了場雪。今日陽光倒是極大,已經融化的雪水,在陽光的照耀下,倒平添幾分波光連連,煞是好看。
司揚站在吸煙區的窗邊,一眼望下去。
醫院病人活動區,有的人坐在長椅上病友之間聊天,有人被家人推著輪椅繞了半圈漫步,曬了暖洋洋的太陽。
這廂,生活便是美好。
冷峻漠視的麵容煞是平靜,捏著縷縷而升的煙,眼眸卻是那般悲涼。
我的世界隻求你一片安好。
終於平靜。
世上再無比這更真誠的祝福了。
每日,他都來看她,除了工作時間,時間都耗費在了這裏。
司揚,也不記得多久沒有回家睡過覺了。
她不醒,他亦不能眠。
如最初,緊緊抓著她無力的素手。長久凝視於她,那個他曾經如此迷戀的容顏。
是不是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欣賞個夠。
“沈熹微,你為何還不醒來,你是不是以為我一直就會這樣陪著你,不會離開?嗯?你不覺得自己是個惡魔麼,總是用我對你的喜歡來對付我。我等了你七年之久,而你還是沒有全心全意的愛上我,不是非你不可,隻是,等了你如此之久,便不能去等別人,我的生命就這麼長,在你身上已耗費這麼久,少爺我哪還有時間去勾搭別人。”
頓了頓——“你知道嗎?在你出事的那個晚上,我就已經下定決心不能愛你了,因為這麼多年,我也累了,倦了,總是換不來你的愛,你不曾好好的珍惜我,你的愛都在蘇軼謹的身上,自小到大,不曾羨慕他人,而,這,我定是羨慕他的,因為他有你的喜歡。有時,我也曾深深的憐憫過自己,迷惑了這麼多的女人,環肥燕瘦,不乏傾城之姿,而我,卻無法吸引你,你也並非絕城之色,可我,沒有辦法的就是愛你,我陳司揚在你麵前總歸是沒有出息。”
揉搓她的手指,低迷淺笑——“你知道嗎?高中之時,我在教室後麵看到你無所顧忌的攀上周之愷的肩膀,而你還不以為然的沒心沒肺的大笑,那個時候,我多想你可以對著我那樣笑,滿眼的嫉妒,而當初為了自己那可憐的驕傲不能去接近你,更是因為你的眼眸從未在我的這裏停頓過一秒,微微,醒來吧,你已經睡的太久了。”
“沈熹微,你不愛我沒有關係,因為,本少爺並不會放過你。”
我始終在這裏等你,等你來愛我。
那麼迫切,就像等你醒來一樣。
眼底終究是泛了淚。
手機震動,再次看她一眼,不舍的放下她蒼白無力的手。
轉身,朝門口走去,出去之時,恰好碰到欲進的周之愷。
朝周之愷點頭,便接起了電話。
周之愷掩上門。
坐在剛才司揚坐過的地方。
獨坐在她的床邊,慢慢想起一些事,想起她慨然的說,還是和你在一起開心,美人兒,美人兒,你丫咋這個不要臉呢,想起他失戀之時,深深的給他一個擁抱——“愷,你還有我們……...
那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這記憶像夜色一樣淡了。
她紅顏依舊,卻不過隻剩一張薄薄的皮影兒。
此廂,他抬眸凝視於她。
感覺自己的眼睛似乎在向外冒水。
這刻,已經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