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風雪夜歸人(2)(1 / 3)

就如同我怎麼都沒料到,僅僅長沙這個城市就賣出去五百多張票。如果你喜歡一個人,喜歡他的音樂或者文字,你一定會有一種很奇怪的心理,那就是,你希望他不要太紅。不要紅到盡人皆知,不要紅到街知巷聞,不要人人都會唱他唱的歌,不要紅到人人都看過他寫的書、他寫的博客。你希望越少人知道他越好,越小眾越好,你惡毒地希望他永遠懷才不遇,永遠是屬於你一個人的秘密。這種感情,大概就是扭曲的粉絲的愛吧。

那天晚上,我坐在沙發上,一邊抽煙一邊跟身邊的閨密說,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年紀大了,看到這樣嘈雜的場麵,隻覺得吵,很不喜歡。

我想要的是一個人一把吉他,安安靜靜地唱歌。

兩三年前他在長沙的演出,台下隻有稀稀拉拉的幾十個人,他朋友在門口賣T恤籌款給他做專輯。

我可以想象那一定是很清苦的生活,但作為歌迷,我更喜歡那個時候的他。

然而人總是要長大的,長大是一個把棱角一點一點磨去的過程,如同已逝的史鐵生所說,人不是一下子死掉的,而是先這裏一點,而後那裏一點,慢慢地死掉的。

散場出來,已是深夜,我沿著靜謐的街道走了很久很久,腦袋裏反芻著幾句歌詞。

其實你我這美夢,氣數早已盡,重來亦是無用。情願百世都讚頌,最美的落紅,曾為君栽種。

隻堪自愉悅,不堪持贈君

—《我亦飄零久》那些沒有被出版的部分

寫這篇專欄的時候,惜非已經把新書的內頁排版發給我看了。光標從上往下劃,一篇篇文字,一幀幀圖像,過去的故事和照片,終於要以文本的形式集結成書呈現出來了。

一本書的內容是十幾萬字,事實上,如果把經曆的所有細節、我所有的感觸和感悟全部寫出來,十幾萬字是遠遠不夠的。當初在挑選的時候,我們刪去了一些較為平淡無奇的篇章,後來又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有一些較為敏感的部分也隻好遺憾地省略掉。

但我接受這些,兩年前我就在雜誌的專欄上寫過這句話:並非所有的傷痛都需要呐喊,也並非所有的遺憾都需要填滿。

收獲與喪失,榮耀與落敗,皆是人生。

去年的冬天,離農曆新年還有半個月的時候,我被一場大雪困在了印度一個隻有兩三條街的小鎮上,在新書中,這個地方被我稱為D鎮。

那是前所未有的艱苦體驗,長達五天時間的停水、停電,大雪封山之後沒有車可以出去,我不知道能否按時抵達新德裏,然後乘飛機回國。

一切都處於未知,當地人告訴我,這是五年來第一次下這麼大的雪。第四天下午,一個英國的女生問旅館老板,明天會有車嗎?老板說,誰也不知道。

她想了想,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步行下山。我勸阻她再等兩天,等雪融了之後一定會有車,這個時候走,路上太危險。

她看著我的眼睛說,Jojo,我不能等了,我的航班是後天的。

與這個女孩子一起走的,還有在阿姆利澤時我認識的那兩個可愛的德國男生。

當時在金廟對麵的收容所裏,我窩在床上看《老友記》,他們兩個從門口冒出來,戴著《南方公園》裏的卡通人物經常戴的那種毛線帽子,眨著藍色的眼睛衝我笑,其中一個叫lucas,後來在D鎮再次相遇時,他興奮地衝我大叫,嘿,你也在這裏。

他們收拾好行裝,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背上包,跟我說Byebye。在尚未消融的雪地裏,他們緩慢地前行,我站在旅館門口,默默祈禱他們一路平安。

三天後,雖然山上的雪還沒有完全消融,但大巴已經開通了,雖然很舍不得離開D鎮,但我真的沒有時間可以繼續消磨了。

大巴車在天黑時出發,沿著蜿蜒陡峭的盤山路一直開下去,我望著天邊的黃色月亮,想起Lucas他們一行人,竟然真的徒步下了山,心裏陡然生出由衷的欽佩。

他們是那麼的隨性,並且勇敢。

類似這樣的小故事,篇幅的原因,後來我都沒有放進書中,但這不妨礙它們在我的回憶中閃著小小的光芒。

隻堪自愉悅,不堪持贈君,這是我很喜歡的一首小詩,大概能夠概括後來,當我想起這些未能收進書裏的小小篇章時,那種淡淡的惆悵的心情吧。

歲月深處的溫柔與憂愁

2012年的秋天,某個周一的下午,我和哈希坐地鐵一號線去西單逛街,距離上一次來這個地方,已經是一年前。

秋風蕭瑟,但還是有很多女生打扮得很清涼,過天橋的時候,我跟哈希說,這個地方跟杭州有個地方有點相像哎。

實際上,每個城市都是大同小異的,鱗次櫛比的高樓,寬闊的馬路,快餐式的咖啡連鎖店,彩妝、服飾、蘋果專賣店,街邊的木質長椅、花壇,在臉上蓋一張報紙稍事休息的人,環衛工人,乞丐,還有永恒不變的車輛鳴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