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風雪夜歸人(1)(2 / 3)

也許你會問,經曆這麼精彩,那為什麼我還會哭。我思前想後,大概是因為孤獨。

其實我自己也不懂,為什麼要跑這麼遠,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語言不通,文化不同,每天的食物除了麵餅就是咖喱之類。

為什麼要將自己置身於這樣孤立無援的境地,能不能活著回去還要看運氣。

可是我知道,當太陽升起的時候,當我再看到那些陌生的笑臉和友善的眼神,當我再遇到有意思的人聽到有意思的故事,我還是會確定,這一切辛苦和艱難都是值得的。

願赤裸相對時,能夠不傷你

這大概是我在印度境內寫的最後一篇專欄了,在坐了十二個小時的長途汽車之後,在沒有熱水,在生理期突然而至的情況下,裹著粗糙得紮人的、不知道多少人用過的毯子,寫這篇專欄。

我不知道要跟你們說些什麼,如果是關於這段旅程,短短一千字實在難以娓娓道來。如果是關於那些遠行的理由,似乎已經說了太多太多次。如果是關於愛情、關於夢想,對不起,太冷了,一天下來隻吃了相當於人民幣兩塊五毛錢的餅幹和喝了幾口礦泉水的我,沒心情談那些。

這段旅程走到這裏,其實我已經很累了,我想回家,但遲遲不歸的原因除了印度的簽證來之不易之外,還有對未來的迷茫。

也許對很多認識我的人來說,很難想象直至今日,我依然活得沒有具體目標。

但如果是真正認識我的人,即使我不說,他們也明白。記得在清邁的時候,我跟一個姑娘聊天,我說在我這個年紀,有一些事情很尷尬,在二三線城市,很多跟我差不多大的女生要麼已經進入婚姻生活,要麼也有了固定的男朋友和目光可以企及的未來,也許看起來她們的生活是有些乏味,然而生活的本質其實就是一些很樸素的東西。

如今我變得越來越孤僻,很少參加群體活動,在人多的時候沉默寡言,在喧鬧的環境裏戴耳機,看書,在隨身攜帶的本子上寫一些隻有自己看得懂的句子。

在我十八歲的時候,有個女生看我的博客,在腦海裏勾勒著我的輪廓:二十四五,獨居,抽煙,不太合群,四處飄蕩。

沒想到,五六年之後,我的生活與她當初的描述竟然嚴絲合縫。我不再輕易跟人談心,找不到好的談話對手,我樂意就這樣沉默下去。記得離開北京前那個晚上,我坐在19樓的天台上,風很大,我一直在單曲循環聽著這首歌:願赤裸相對時,能夠不傷你。

今晚,在安哥拉,在站在天台上就能看到泰姬陵的Guest house裏,我還在聽這首歌。

這個世界會好嗎?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孤獨是頑疾,走再遠的路我都無法治愈自己。

風雪夜歸人

前兩個月我晃蕩在印度,那個傳說中亞洲最神奇的國家,那個傳說中所有人都開了外掛的國家,那個我們對它的認知僅僅停留在咖喱、飛餅、歌舞電影、一吹笛子就有蛇出來跳舞的國家。

在我踏上那片土地之前,我對它的認識也不過如此。揣著四百美金,拖著那個極不合時宜的白色大箱子,我就那樣毫無準備地奔赴了印度。從11月到1月,從熱帶特有的高溫天氣到後來大雪封山,我經曆了很多,以至於我回來之後,所有人都說,你好像有些什麼不一樣了。

2011年10月27日我從昆明出境,到泰國清邁,半個月之後從曼穀飛到印度第二大城市加爾各答,接下來是一段我永生難忘的旅程。十四個城鎮,無數個淩晨在月台上跟一大群印度人一起擠火車,吃了無數張遠不如我們以為的“印度飛餅”好吃的餅,寫完厚厚一本日記,在那本日記裏夾著好幾張火車票、四片菩提樹葉、路上認識的朋友給我的小卡片……2012年1月14日晚上,我終於從印度首都新德裏離境,飛回中國,夜航中看著地麵上的燈火離我越來越遠,月亮懸掛在頭上,回家的路就在前方。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我說不清楚是為什麼,在飛機上我哽咽了,看起來似乎是因為這磨難重重的旅程終於結束了而感到高興,但事實上那種情緒很複雜,我得把它一點一點掰碎了才看得清楚。

在新德裏機場,離登機還有六個小時的時候,這種複雜的情緒就牢牢地抓住了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我茫然地看著天空,那一刻我覺得世界好大,隨處可去,但仔細一想,又覺得世界好小,我其實根本無處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