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影子相逢於廣場
長沙的天氣說冷就冷了,畢業之後我一直帶著的熱水袋某天突然壽終正寢,我還沒緩過神來,凜冽的冷風已經迎麵襲來。
我接到你的電話的時候正在取錢,因為太興奮,連密碼都輸錯了兩次。時間再早一點點,我正一個人沿著車水馬龍的大街來回走著,仿佛沒有方向,也沒有目的。我想起去年這個時候,我們都還在學校裏,到了晚上一群人很沒形象地去食堂吃沙鍋粉。
不知道那個說著常德話的老板還記不記得鬧騰的我們,但我想我們都記得他吧。
你在電話裏的聲音聽起來很快樂的樣子,我便被感染了,之前那些憂傷的情緒像一個泡泡,在上升的過程中“砰”一聲爆炸了,沒有了。
我坐公車過去跟你碰麵,一路上想起了太多太多。我終於要心服口服地說一聲,我老了好多。老得不敢,也不能再犯錯了,老得很多很多東西,已經輸不起了。我想起那個時候我們剛剛入大學,半夜三更躺在床上不睡覺,聊些有的沒的,第二天早上照樣可以神采奕奕地起來去上課。那個時候我們一群女孩子,那麼好,那個時候我們誰都沒有因為談戀愛而忽略朋友。
後來的你們怎麼樣?我跟Y一起出去玩,各自認識了不同的男生,我認識的那個如今像我的老友,而她認識的那個此刻恐怕與她談婚論嫁。H呢?那個時候她家裏條件差,學費一直沒繳清,她在她的空間抱怨說生命不公平,我悄悄去看過又悄悄退了出來,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因為我隻能用這種方式去保護她的自尊心。
還有歐陽,那個時候我們總是笑她胸部大,後來她去當兵了,我們還一起去送她,而今年,她就要退伍回家了。
還有你,你好嗎?
愛了那麼多年的人突然說分手,原因不過是被別的人引誘,你在QQ上說,曾經的白衣少年,原來沒有了我你還可以幸福。要我怎麼說呢,我寫了那麼多年的愛情故事,但我依然有很多東西看不透徹。
與你們一起度過的,是我人生之中最好最好的時光,最無憂,最快樂。但是那些好時光,真是太短暫了,你們都不知道,每每我想起那個時候站在公寓天台看著天際流雲的情景,我都會很想哭,很想哭。對時光的逝去,我們是如此無力,如此無奈。關於我的現在,我很少對你們談起,你們一直覺得我就是個很大姐大的姑娘。
我就任由你們這樣想吧,至少你們以為的那個我,比事實上的這個我,要活得輕鬆得多。
我不再與你們談夢想,更不再與你們談愛情,親愛的姑娘,把那些美好都封存起來吧。
我不願與你們談起,我如今對夢想有一些放棄,對愛情有一些灰心,對未來有很多很多的不確定。
不願對你們說生之艱難,死之可怖。我想要感謝你們陪伴過我的大學時光,因為有你們,過去那些年裏總是悶悶不樂的我才會經常開懷大笑。誰說女人的友情不牢靠,誰說一定時間一到就塵歸塵,土歸土。今夜無風,月光明晃晃。
我走到路的盡頭,拾階而上。一個轉身,我們的影子相逢於廣場。
長沙,你是我生命中的底片
北島在《青燈》中說,一個人所行走的範圍,就是他的世界。這句話讓我在暖黃色的燈光下,忽然覺得難以呼吸,各種複雜的情緒如同潮汐湧上心頭。
在我年少的時候就聽人說,好女孩上天堂,壞女孩走四方。在我第一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幾乎想要狂喊,那就讓我一輩子都做個壞女孩吧。
我承認,在我的骨子裏,內心的角落,靈魂的最深處,是有流浪情結的。十幾歲的時候,有人問我夢想是什麼,我說我希望有一天我的文字能成為一本書,書脊上寫著我的名字。這個夢想,在我二十二歲的那年實現了。而另外一個夢想我卻很少向人說起,即使是我最親近的人。
因為隻有我自己明白這個夢想的分量,我希望在我的文字變成書籍之後,我能夠有足夠的金錢和時間去流浪,去看不同的風景,結識不同的人,聆聽他們的幸福與哀愁。
當時的我,無論是財力、精力、閱曆、心智都不夠成熟,我沒有勇氣,也沒有資格將自己像投擲一竿標槍那樣勇往直前地投向陌生的土地。
所以,在我的人生觀與道德觀基本定型的最重要的那個階段,我生活在長沙。
我在一個地方出生,又在另一個地方長大,中間還曾寄居在不是這兩個城市中的另外一個地方。每次我填個人檔案,都不曉得到底要在籍貫那一欄裏填上什麼,在別人問起我是哪裏人的時候,我都隻能笑著回答,湖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