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2013,歲月溫柔(3 / 3)

晚上我抱怨說,在長沙,如果有人約我明天吃晚飯,我到明天下午才會有點著急。在北京,明天有人約吃飯,我前天就開始焦慮了。

記得大學畢業那一年,我在卷煙廠那邊跟人合租一間老房子,下午打開陽台門,鋪天蓋地的煙草氣味。那年叢叢從廣州回到長沙,放棄了原本薪資不錯的工作。問她為什麼,她說還是回來舒服。後來我自己去過一些地方,越是發達越是繁華我就越緊張,在上海時我連地鐵票都不肯自己買,非得把錢塞到笨笨手裏。可當初一起旅行,在一些相對荒蠻的小城鎮,全是我罩她。

想來想去,便覺得還是在長沙生活最舒服。夏天穿雙人字拖就能在湘江邊散步,禮拜六全城出動看煙花。小區裏走個三五分鍾就有家菜館、燒烤攤子、水果店。想看電影,打個車十幾塊錢就到萬達。逛街逛累了,遍地是足浴按摩的招牌。冬天裏一群人窩在家裏聊聊天,看看電視,餓了還有全天候的粉店可以投奔。

去書展那天,在路上接到小白的電話,他說難得你肯出來,晚上一起吃飯吧。

閉館的時候他在門口等我,小半年不見,上次見麵是在長沙的夏天,我們坐在江邊的躺椅上一人一杯茶,聊了一晚上,他給我講這些年他在拍攝紀錄片的過程中遇到的人和故事。

2008年汶川地震之後,他過去拍災後重建,在一間學生宿舍采訪一個在地震中失去一條腿的女孩。關掉機器之後,他問那個女孩,是不是覺得自己很不幸?結果宿舍裏其他的女孩子聽到這話,撩起褲管,齊刷刷的兩條腿都沒了。

小白跟我講這個事情的時候我一直沒說話,末了他反過來安慰我說,她們都很樂觀,也很陽光。

那時我的狀態已經比春天情緒最差的時候好很多了,分別的時候,我跟他講,那就北京見啦。

以上是一個禮拜之前寫了一半的博客,後來臨時有什麼事就存在草稿箱裏給忘了。

上麵這句話是兩篇日誌的分割麼麼噠。

昨天下午叢叢給我發短信,她父親腦溢血。晚上我給我媽打電話,頭一次用了比較平和的語氣。不知道怎麼講,我這個人,不太懂得,也不太願意表達自己的感情,或許這是我們這一代人的通病。多年來,疏離感一直隔閡在我與親人之間,等我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做任何補救,這情感的脈絡隻能沿著別扭的形態持續下去,而一切,也就成為後來我多數文字的主題。

成長過程中的孤獨與疏離感,是我創作的源泉。現在我已經想明白,如果我一味地要求對方按照我的期望過活,那我比他們又強在哪裏,我的要求又何嚐不是一種愚昧一種自私?對任何事物的解讀都有千萬種,要懂得體諒和接納,真正寬厚善良的人,他懂得如何去原宥。

博客的留言板我已經隱藏,之前一直沒有這樣做,是希望能夠得到一些有價值的交流。

我等了很長很長時間,沒有人來跟我對等地說話。

忽然想起那個在瓶子裏待了三千年的魔鬼,它也等待過,隻是等得太久,連那一點希望都腐爛掉了。

世界微塵裏吾寧愛與憎

即使每一種青春最後都要蒼老,即使每一個精彩的開頭最後都有一個庸俗的結局,但是我們依然要在自己有力氣的時候,去看一看遠大的世界,無垠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