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如果你不想荒唐,我們可以認真(3 / 3)

大姑父跟人說話時總看著別的地方,一個人在廚房忙碌,做了滿滿一桌子菜,並炸了英傑最喜歡吃的南瓜餅,最後擺也擺不下了,英傑嘴裏叼著一個南瓜餅說:“不能再做了!”

大姑父不說話,又進了廚房。小姑說:“我們先吃!”話落,就將鄭遙風的盤子擺滿了。

“你奶奶這下可高興了,看見孫子結婚了。”小姑對英傑說:“女方的父母都看過了嗎?你爸收藏的好酒多著呢,回頭給小遙的父母提上兩瓶茅台。”

英傑看了鄭搖風一眼,見她並沒有尷尬,本來想告訴她們鄭遙風的家世,但想著一兩句話也說不清,就說:“沒問題,沒問題。”

“英傑這孩子,從小跟著她奶奶長大,跟奶奶感情深,這個孩子重感情。”小姑對鄭搖風說:“她奶奶剛得病那年,他還在上海上大學,有時候夜裏夢見奶奶出事了,半夜去火車站買張火車票就回北京了,看見沒事馬上折回去。”

英傑不好意思地低著頭,仿佛被誇害羞的姑娘。鄭遙風隻是保持著蒙娜麗莎般的笑。

後來,小姑開始問鄭遙風家裏的情況,英傑就岔開話題說,我們要出去放煙花了,小姑您別一直問來問去的。就帶著表弟和鄭遙風出去放煙花去了。期間,英傑又提起了齊心,和齊心以前做鄰居的大表弟說:“丫現在超牛,別看人家長得像豬,有錢的豬女人也愛!”話落逗得鄭遙風他們笑了起來。

“他媳婦是誰啊?”英傑問:“據說是個腕兒。”

“腕兒能看上那孫子?真正的腕兒一條手鏈都要幾千萬,他能送得起。他那個老婆撐死了,是導演看不上的三流貨。”二表弟表情不屑地說。

“本來我以為自己夠仇富了,想不到你比我還仇富。”英傑朝二表弟頭上敲了敲。

大表弟接著說:“齊心的老婆,確實是模特大賽冠軍,當時據說有個台灣老板要捧她。可你還不清楚咱們齊心的本事?從小巧言令色,能把死雞說成活鳳凰,跟他爹一個樣。他看上的姑娘,都是被騙到手的。娶這個模特之前,你知道他上個女友是誰?”

“誰?”英傑問。其實他早有耳聞,齊心前女友正是他們中學時代的班花詩恩,隻是由於英傑與詩恩有過一段小情誼,不能輕易調侃她。

“咱們班的花兒詩恩。”大表弟歎口氣說:“我的女神啊就這麼被丫糟蹋了。詩恩為了齊心懷了孕,齊心逼著她墮胎了。咳,丫根本沒想著跟詩恩結婚。”

“她怎麼會喜歡上齊心?”英傑不可思議地說:“怎麼想的?”

“被忽悠的,咱們院的女孩子都被齊大胖子上遍了。女人一旦被忽悠上床,以後也就認命了。加上齊大胖子有錢,現在哪個女人不現實啊!人家爹有錢,現在就是個拚爹的年代。”二表弟一副社會專家的模樣。話落大表弟補充說:“詩恩也太糊塗了,幾次發現齊大胖子出軌,都沒有徹底分掉。去年聽說丫結婚後,才死了心,現在也嫁了,嫁了個二婚男人,那男人有個五歲的女兒是弱視。好好的班花,就這麼殘了。”

“她現在還好嗎?”英傑問。

大表弟說:“好久不見了,以前見著,還總問起你來。她畢業後由於家中沒關係,一直沒找上滿意的工作。當初是齊大胖子幫了她一把,這也是她跟他在一起的原因吧。”

“事實證明,糖衣炮彈能掰開任何女人的雙腿。”二表弟對英傑說:“哥,你們班那二班花,就是眼睛長在頭上的那位,以前得瑟的,對,就是跟詩恩姐是閨密的那位,後來也被齊大胖子搞定了。據說她結婚前一夜還跟齊大胖子去賓館,被老公發現了,直接休掉。”

英傑驚訝地說:“那女孩從小心氣高,怎麼變得這麼厲害。”

“誰知道。”大表弟歎口氣。

二表弟卻見怪不怪地說:“被摧殘的唄,總之都殘了。被齊大胖子過了手的女人,不殘才怪。你都沒見詩恩現在變成什麼樣了,整個一中年婦女的體型。女人啊,生活品質是最好的保養品,沒這個是西施也得殘了。哎,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

“都可惜了!”英傑望著天上的煙花,心裏默默地祭奠著幼時的初戀,有些小傷感。前幾年,他剛來澳洲時,詩恩一直跟他有聯係,後來她申請獎學金失敗,就沒能來澳洲讀博。如果能來,也許他們會在一起。詩恩出生於單親家庭,與英傑同命相憐。

那晚臨走前,小姑拉著英傑道喜式地說:“你爸爸挺有心的,跟我說給人家姑娘家準備了一筆彩禮,還有見麵禮,都給你們了吧?你爸爸心裏還是有你的。”

英傑呆了下,問:“我爸跟您說準備了多少彩禮啊?”

“十萬啊。”小姑說:“你別老覺得你爸爸聽孔阿姨的話,就不愛你了,他惦記著你呢。老說你不回來。”

英傑覺得自己又吃了個啞虧,他不明白為什麼父親總是裝成無辜的人,他討厭他的虛偽。

“他沒給過女方禮錢。”英傑據實說:“也沒有給鄭遙風見麵禮,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那樣說。”

“啊?”三姑有點驚訝,但隨即說:“可能還沒到時候給你們,你可以試著問問他。

英傑想張口說,他才不會給錢。但忍住了不說。其實他也沒有想過要父親的錢,他從很小時就靠自己了,其實無所謂了。

和鄭遙風回賓館時,他看見車裏落下的手機上,有父親給他的短信,問他們晚上是否回家吃飯。

英傑回短信說,已經在小姑家吃過了。

到了賓館時,看見父親回說,是不是那女的嫌酒店不滿意,不願意回家吃飯。父親似乎生氣了。

英傑回到自己的房間,給父親打電話,想解釋此事。卻發現父親的口氣極其冷漠,英傑問父親:“為什麼要那麼想?鄭遙風沒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父親冷笑一下說:“為什麼?你們問問自己。”那語氣,十分想掛掉電話的樣子。按照平常,英傑忍忍就打消了解釋的念頭,從了父親。但這次,英傑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對了。

隔天,英傑一大早就獨自跑去了父親的家,父親一個人懶散地躺在灰色沙發的扶手上,電視開著,眼睛卻閉著,手卻晃動著,跟發財在玩兒。後母在上衛生間,哼著《兩隻蝴蝶》。文文則還沒睡醒,一隻腿露在被子外麵,臥室的門半開著,父親隻管進進出出,一點也沒有考慮到家裏有個非親生的黃花閨女。

父親見英傑一個人來了,有些生氣地說:“怎麼,她不願意見我?看來你阿姨說的不錯,這個女孩麵冷又事多。”

英傑覺得,父親真的老糊塗了,他們都老糊塗了。但英傑也不想解釋了。有些生氣地說:“爸,我跟您再說一遍,她沒生氣,她不是那樣的女孩。她要真在乎錢,能不管我要彩禮,跟您要見麵禮嗎?但她什麼也沒要。”

“切!”父親幹笑了兩聲說:“這樣的女孩我見多了,她什麼家庭啊,這麼清高?”

“她父母都去世了,我希望您作為長輩,能對什麼事都寬容些。”英傑說。

“去世了?”繼母從衛生間走出來,一臉慘白,還沒畫眉毛,像沒眉毛的老妖,顯得十分恐怖。

“你怎麼淨找這樣的人啊!”繼母半笑不笑地說:“不是我說你英傑——”

“你給我閉嘴!”英傑站起來,突然爆發,怒視繼母:“你這些年對我指指點點,我尊重你,你也別太把自己當回事。”繼母見英傑人高馬大,又從未發過這樣的火,嘟囔了兩句,灰溜溜地進屋去了。

“我從小對你們沒要求,現在我結婚了,希望你們能給我辦個好好的婚禮。”英傑以懇求的目光看著父親。

父親一直撥弄貓,不吱聲。英傑說:“您要不吱聲,不想給我辦,我也不求您,我不是非辦這個婚禮不可。我可以馬上訂票回去。”話落就往外門外走。

“你為了一個女人,這麼跟我說話,你要良心嗎?”父親大罵英傑。

“你為了一個女人,曾經這麼對我多少次,你記得嗎?”英傑今天要一吐為快:“我小的時候,你要離婚,我尊重你;你離婚後結婚,我尊重你;再婚後你搬出去,留這麼個小房子給我和奶奶,我尊重你;我給你提供了多少便利,你記得過嗎?”

“好,你跟我算賬。”父親指著英傑說:“你不想想,你這些年吃誰的,花誰的,你出國那30萬誰給你的。這些都是你欠我的。這次辦婚禮收的禮錢,你一分錢別想拿走。”

“嗬,您要這麼說,我在堪培拉上班後,每年都叫朋友帶給你5000澳元,那些都是我省下來的,這些算不算你欠我的?”英傑覺得,今日與父親真的是撕下麵具了,他覺得好爽啊:“這些年,我受夠你了,你到處裝好人。你不是跟三姑說,你們給了女方家10萬元,又給了見麵禮嗎?錢呢?”

“你剛不是說女方家沒親人了,我給誰去啊?喏,你阿姨就都買了家居,裝修房子了,你沒看見牆壁電視都是新的嗎?要不是你結婚,我買什麼家具啊!”父親的回答讓英傑覺得好可笑。

“你太可笑了!”英傑搖頭,覺得父親沒救了。父親這麼多年將自己幻想成一個無辜的人,現在竟真以為自己成了無辜的人。

“是,我生了你,現在你又報複我,我才變得最可笑了。”

“你愛怎麼看我都行,無論你對外怎麼說我無情,你多無辜,這麼多年,我無愧於心。至於你怎麼想,無所謂。以後跟我沒關係。”英傑用冷漠的語氣說。

“你這麼對我,是不是那女的教的,叫你來要彩禮,來要見麵費。”父親突然又轉移了話題。

“是我自己來的,我覺得你太糊塗了,這麼多年,你過得太糊塗了。”英傑站起來,雙手做了個無可容忍的手勢:“否則,你不會有今天的局麵,親人相繼離去。您看不起三姑,說他們家貧窮,你隻記得自己發家時三姑家沒房沒車,可你看不到,他們這些年的變化,他們早已通過自己的努力、節約比你富有了。他們的真心你也看不到——”

父親氣急敗壞地打斷英傑的話,吼:“你太不要良心了,今天我要跟你斷絕父子關係。”父親將貓摔向床邊,發財慘叫一生,若不是它肥胖,恐怕早已殘廢了。

“這話是你說的。”英傑一滴淚也沒流:“你別後悔就可以。我也不想看見你再糊塗下去。”英傑說完,不顧父親破口大罵,走出門去。

那日陽光強烈,有清風,英傑覺得很輕鬆,很痛快,這麼多年來的苦悶一泄而出。父親本來就不屬於他的。英傑也不願意再想他,好煩惱。

回賓館的路上,英傑接到了三姑的電話,語氣很嚴肅,說:“英傑,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能這麼對你父親,你父親近年生意不好,還為了你結婚的事操心。是不是那女的因為沒有禮錢,叫你跟你父親鬧的,你快給你父親打電話道歉。”

“您要是也這麼認為,我覺得咱們也沒必要談下去了。”英傑覺得,最愛他的小姑對他的認識也不過如此,他們根本都不認識他,一直都沒有用心地認識過他。今天,他要與所有不認識他的人為敵。

英傑回到賓館,跟鄭遙風說了事情的經過,鄭遙風哈哈地笑了起來,說:“他們竟然能荒唐到這樣的地步!”

英傑說:“我們可以訂票回去了,你的676旅行簽證已經下來了。”

“你這麼走了,我真成了壞女人了!”鄭遙風說。

“是的!”英傑說:“委屈你了,我也沒辦法。”

正說著,有一陣急急的敲門聲,鄭遙風開了門,門口站著孔阿姨,哭著對英傑說:“好孩子,你快別氣你父親了,他生病躺床上了!”眼角卻不見淚。

英傑的心一下子緊張起來,他雖然恨父親,卻不希望他出事,就急急地跟著繼母走了。到了家,看見父親背著他,躺在床上,臉色發黑。英傑叫了聲,爸!

父親沒理他。英傑說:“我來,是給你道歉的,畢竟這個事是我引起的,我不想你有事。”

“英傑,你爸是在乎你的呀!”孔阿姨更動情地說:“既然已經給你們訂了結婚的地方,起碼你們辦完典禮再走,也不辜負你爸的一片心啊。”

繼母一再懇求,英傑也就心軟了,反正婚禮在後天,辦完走也不遲。

當晚,英傑一直悶悶不樂。齊心打來電話,陰陽怪氣地邀他去家中晚宴,末了還用嫌貧愛富的語氣囑咐說,今晚來的人都有頭有臉,還有小明星兒,要他注意自己的著裝。

英傑本想推辭,他知道齊心是肚量極小之人,如今小人得誌,不僅要把小時候看不起他的女人全毀滅,還要把欺負過他的男孩全輪番羞辱。從小一起長大的幾個哥們,有的被他揍過,有的被搶了女友,就差英傑沒吃過他的虧了。

鄭遙風卻阻止了英傑,交叉著手指,冷靜地以遊戲的語氣說:“我們去。我可好久沒出手了!我倒不信了。”話落就給自己在北京的管家掛了電話,讓他們晚7點派輛加長林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