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跑到草場上去,撫摩那些可愛的思想。它們像牛羊一樣,有著溫柔親切的眼神。有時便坐在柵欄上,對著落日,吹著一些莫名的憂鬱的曲子。那麼寬,那麼遠的天空融化著惆悵。
或許就這麼癡癡地吹到天明,直到遠處朝日中已閃爍著野馬群淡青色的旗幟般揚起的鬃毛,才會放下口琴,眺望那遙遠的,野性的夢幻之旅。
4.
流浪。
渴望流浪,青春的心靈,旋轉環抱著野性與信念,飄灑飛揚。
用雙手掬起浣溪中的水,看清澈的溪水水銀般自指縫間紛紛揚揚,如飄飛的輕紗。
把胸口靜貼在撒哈拉大沙漠上,去看望那和善的啞奴,伶俐的小黑孩,溫柔得如同小鹿一樣的大眼睛。輕輕拭幹哭泣的駱駝的淚水,悄悄招手叫雨季再來。
指尖觸摸過金字塔的冰涼,也體驗過複活節島上怪石的粗糙。
足跡踏過丹麥被針鬆林環繞的黑色大地,也踏過含著愛情的眼淚的潔白泰姬陵。
有過淡淡卻美麗的邂逅,心旌搖曳。
當然也有過苦難。膚色已不再嬌嫩,柔和的輪廓有了消瘦優美的線條,眸子轉處,沉靜的目光,突然便籠罩了一身的光芒。
直到一天,很累很累了,才會想到家,想到媽媽……
5.
我好喜歡你。
心裏說了好多遍口裏卻沒有提一遍。也許,這就是羞澀的青春,攜著青澀卻清醇無比的香氣。
彈著木製的吉他,夕陽脈脈的餘暉被溫柔的目色拭亮。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那支簡單的曲子。一遍又一遍。
當夕陽合目安睡的時候,還在彈著。
當星子在窗外漫成長河時,還在彈著。
白玉蘭於它深墨色的葉子裏散發出謎一樣的香氣。馥鬱。
月兒悄悄湧進來,給琴弦鍍上銀質,卻渾然不覺指尖碰觸的,是一縷涼藍色的冰涼。
一遍又一遍,簡單的,但非常好聽的歌。
那個時候的愛情,不是說的,是聽的,是用耳朵和心聽的。
6.
朋友。
好喜歡秋日的午後,太陽照得暖洋洋的。叫上幾個好朋友,在學校的水泥地台階上坐著,說著話兒。
抬起頭時,太陽的金色光輝讓人眯起了眼睛。
很遠的地方有人在打球,歡笑聲隱隱而來。
風緩緩的,偶爾停留,幹幹的暖暖的,像潔淨的幹枯了的白玉蘭,散發著軟糖立體的香味。
說著說著,握著好友的手,頭不知不覺已倚在她肩上,幾乎要睡著了。
許多年後,還會記得那種安寧和幸福的感覺,記得年輕的時候貼心的好朋友一起坐在太陽地裏暖暖烤著的溫情的日子。
一輩子也不會淡掉了。
愛的衣裳
耿湘春
每天放學後,我喜歡坐在教室裏那架舊風琴前彈一些自己喜歡的歌曲。
一直很喜歡音樂,喜歡在旋律中把自己的心情一點一點放進去,舒舒服服地洗個澡,然後再神清氣爽地走出來。總覺得與音符對話,會讓靈魂變得純淨而淡雅,就像一株花兒,無論開放在哪裏,都會擁有讓人一見傾心的美麗與芬芳。
那天,我正坐在風琴前沉浸在如雲如水般的旋律中。無意中一抬頭,見艾艾的父親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教室門口,見我看他,衝我微微一笑,笑容中竟有一抹充滿歉意的羞澀。他的神情讓我不禁有些訝然。
艾艾是中班的孩子。我和艾艾的父親曾是小學同學。小時候的他,頑劣、淘氣、調皮,根本不服從老師的管束。有一次竟然把老師推搡了一個大跟頭,校長批評他,他竟然對校長揮起了拳頭。長大後,也依然不斷地聽到有關他的“劣行”,心想,這樣的男人或許永遠是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讓生活永遠得不到安寧。但是,現在的他,雖然長相粗魯,穿戴卻很潔淨整齊,說話雖然依舊大聲大氣,卻很有分寸也很注意場合,不像有些男人,貌似文雅,舉止卻粗俗不堪。
於是,我的心中有了難解的疑惑,是什麼力量改變了這個如石般冥頑的男人?
有一天,我見到了艾艾的媽媽,心中的疑惑忽然之間找到了解答的方向。那是一個很溫婉細致的女人,輕輕地說,婉婉地笑,舉手投足之間有一份安然嫻雅的秀氣與婉約。艾艾的父親與她說話時,眼中溢滿了愛與幸福的神采,仿佛所有的暴雨狂風都已走遠,隻留下一滴清水純淨的溫柔。或許一個好女人就是溢滿了盈盈水波的浴缸,把男人擁了抱了,沐浴出一份寧靜與淡泊,仿佛塵世間的一麵鏡子,讓男人不斷地完善著自己,不斷地修飾著心的容顏。我經常想,如果艾艾的父親沒遇上艾艾媽媽這樣的女人,會粗魯成什麼樣子呢?
聽我彈完,他突然問我,會彈孟庭葦的《風中有朵雨做的雲》嗎?
我點點頭,心中疑惑,這麼個粗俗的男人竟然會喜歡這種溫柔纏綿的小女人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