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低下頭,默然不語。
當初展家小姐為奉儀,先帝卻要立文華為美人,品級遠在其之上。若是文華答應了,她們這對在宮中相依為命的姊妹,怕是要反目成仇。
文華如此也辜負了展家一直以來對她的恩情,畢竟若非當年展家小姐伸出援手,她早已餓死街頭了。
隻是成為美人,又得先帝寵愛,往日便是數不盡的榮華富貴。
左手是情義,右手是權勢,難以抉擇。
不管選了哪一種,終究要放棄另外一邊。
在這樣的時候,文華卻瘋了……
或許她拒絕不了錦衣玉食,坐享帝王恩寵的生活,愧對展家小姐,心裏反複自責,於是就這樣崩潰了。
至此,文華因禍得福,也不必再作出任何為難的選擇……
確實如師傅所言,文嬤嬤瘋了,也未嚐不是一種幸福。
蘇言重新拾起湯勺,嚐起了藥粥。
蕭霖見她手上一頓,不由遲疑道:“小言,可是這粥不合胃口?”
聽罷,蘇言微怔,急忙搖頭:“……味道很好,隻是覺得似乎跟昨兒的粥不一樣。”
“為師放了些許明目的枸杞,沒想到小言竟然嚐出來了。”蕭霖微微一笑,看著對麵的女子垂下眼,一口一口慢悠悠地吃著粥,心裏陡然湧起一絲滿足。
君子遠庖廚,能讓他用那執刀的雙手洗手做羹湯的,這世間也隻得蘇言一人。
用完飯,蕭霖收拾碗筷時,忽然想起一事:“那幾瓶‘還原丹’,為師都收在了平日放藥的櫃子裏,小言還記得在何處麼?”
蘇言略略頷首,嘟嚷道:“師傅,徒兒隻是雙眼看不見,該記得的事情都還一個沒忘的。”
蕭霖輕輕一笑,不再多言。
是夜,涼風習習,屋外傳來陣陣蟲鳴之聲。
右側居室的房門被人慢慢地打開,一再地放輕了腿腳,一步步地挪至櫃子跟前。
雙手將櫃中的瓷瓶一個個拿出,俯下身稍稍一嗅,半晌才分辨出印象中的清香,挑出了想要的,偷偷地鬆了口氣。
迅速將瓷瓶打開,就要往掌心一倒。
眨眼間手腕卻被人一抓,瓷瓶便脫了手。
“小言,半夜三更的你在做什麼?”蕭霖單手把玩著瓷瓶,鉗住她的手始終沒有放開。
蘇言沒想到會驚動了蕭霖,垂下眼,左右而言他:“這麼晚了,師傅怎的起來了?”
“小言,你有事瞞著為師。”蕭霖雙眉微蹙,斬釘截鐵地斷絕了她想要轉開話題的用意。
沒有忽視蘇言身上一瞬而過的僵硬,話語間是說不出的篤定。
“師傅,徒兒隻是睡不著,便起來走走。”蘇言由始至終沒有抬頭,要瞞過跟前最了解她的蕭霖,實在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既然起來走走,那麼小言為何要尋這‘還原丹’?”蕭霖早前看出她一瞬間的異狀,並未多想。入夜後聽到房外的聲響,又見蘇言翻找著藥箱,心底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仿佛有些事,正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捏著手中的瓷瓶,方才若沒有看錯,蘇言是想要服下“還原丹”。
念及此,蕭霖呼吸一緊,壓抑著胸口翻騰的思緒,沉聲追問:“小言,難道是你體內的毒……”
蘇言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苦笑道:“師傅總是這般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