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當初她沒有救起陳定,隻將他送去大夫那裏,便打發他離開。如果她當初沒有將陳定帶入太子府中,而是尋了個民居寄宿休養,他會不會還能活得好好的……
她以為,陳定的乖巧聽話是因為識時務,懂得委曲求全。
卻忘記了,當初他便是不堪受辱,被毒打一番後伺機逃了出來。不然,又如何會倒在她馬車跟前?
蘇言其實不是沒有機會將陳定從君於丘手中救出,也有數百種方法把人要回來。
可是,她為了顧全大局,即便心存內疚,心底裏早已清楚陳定的下場,卻隻能一次又一次地逼迫自己視若無睹。
蘇言明白,君於丘對她有意並非一日了。從身邊奪去陳定,不過是為了泄憤,更多的是一番若有似無的暗示。
如果她作出拒絕的態度,要回陳定,那麼就必然要付出更高的代價。並且,還會因此為了一個不想幹的人激怒君於丘……
所以,蘇言最終,還是決定犧牲掉陳定。
這也是她上一世深藏在心底,最為愧疚的一件事。
沒想到,陳瑾竟然是陳定的親生哥哥,為他尋仇而來。
被掐著脖子,蘇言說話有些艱難,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惶恐:“有得必有失,死在陳大人手中的人,哪個不是別人的兒女、爹娘,或者兄弟姊妹?你這樣,不過是遷怒於我,如今提起又有何用?”
陳瑾看著驚詫之後,卻是若無其事的蘇言,瞪著眼就要捏住她的脖頸,讓她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卻見蘇言麵色一整,冷聲喝道:“陳大人串通四大世家闖入皇城,行逼宮之實,居然還敢自稱忠於皇上?”
聞言,陳瑾手臂一顫,繃著臉一聲不吭。
蘇言見他的眼底夾雜著矛盾,似是動搖,再接再厲道:“你跟在皇上身邊多少年,難道還看不清高高在上,金碧輝煌的龍椅之下,有的都是些什麼?”
陳瑾身軀一震,飛快地睨了眼不遠處的君於遠。
的確,先帝當初登基,便是親自手刃了自己最敬愛的哥哥,才能榮登寶座。
而君於遠更是暗中策劃,一步一步的,隱忍數年,將兄長一一除去。
為此,有多少朝臣、幕僚被暗中狙殺,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痛不欲生。
每一位帝王,哪個不是在血流成河中,踩著眾人的骸骨站在明國的巔峰?
在龍椅之下,有的也不過是一條一條的性命,屍骨成山……
所有的,陳瑾都能理解,這些年他也是這樣過來的。
隻是,一想到他唯一的弟弟代替了蘇言被君於丘折磨致死。而這個就該下十八層地獄的人卻又重獲新生,風流快活地繼續活在世上,陳瑾便無法壓下滿腔的憤怒與仇恨。
於是,他與蘇賢聯手,將出宮後蘇言的行跡秘密告知了摘星樓。又暗中替蘇賢傳遞消息,引謝昊入宮見麵。
為的,不過是除掉蘇言,替弟弟陳定報仇雪恨。
陳瑾機關算盡,卻忘記了。他的主子,比他想象中要更了解自己。
他斂了神色,一字一句地道:“不管皇上是否相信,臣下並非世家內應,對皇上的衷心日月可鑒!”
“朕知道,”君於遠一雙黑眸睇著他,麵無表情:“隻是,朕從來不留一個不聽話的奴才。”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陳瑾啞然失笑,不愧是他心中無可取代的帝王。鬆開了蘇言頸上的手,他嗤笑一聲:“就這樣殺了未免太便宜你,我不動手!我要讓你好好地看著,永遠活在愧疚與自責之中!”
說罷,蘇言還來不及阻止,陳瑾抬手在天靈蓋上重重一拍,殷紅的鮮血噴了她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