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雙手呈上書冊,君於遠心不在焉地翻了翻:“蘇寶林頭疾加劇,需臥床半月?蘇采女風寒尚未恢複……”
他手中的朱筆在半空中一頓,單手合上了冊子:“將兩人交由譚老禦醫診治,要什麼藥材盡管到太醫院去取。”
“是,奴才遵旨。”李唐垂著眼,餘光瞥見君於遠若有所思的神情,低聲問道:“皇上,是否要派人秘密徹查?”
“不必打草驚蛇,保持現狀便可。”他拾起書錄,放在燭火上,盯著它漸漸被火舌吞噬,直至慢慢燃盡,餘下一片灰屑,隨風而散。
李唐躬身退下,直奔太醫院。
“譚老禦醫,不必在下多言,你該明白怎麼做了?”將聖意簡略表達,他冷冷笑道。
譚司浩背上的官服濕盡,點頭道:“臣下……遵旨。”
李唐挑眉,冷哼道:“譚大人神色看來似乎很不情願,莫非想抗旨?”
“臣下不敢,”譚司浩抬手抹了抹額上的汗珠,慌忙答道。
“譚大人何必耿耿於懷?在下沒有讓你違背醫德,又未曾命你下毒害人,還怕她們以後來找你索命?”李唐拍拍他的肩頭,冷聲說道。
譚司浩嚇得麵色微白,雙腿一軟就要站立不穩,口中來來去去地隻重複著“不敢”二字。
“譚大人半生心血都投在了太醫院,這事皇上自是看在眼裏。試問,我朝開國至今,又有幾個位居正二品的太醫首?”李唐見他神色一緩,知曉此番軟硬兼施已是起了作用,放心地離開了。
等李唐的身影漸漸遠去,譚司浩緊繃的神經這才稍稍緩了緩。
低頭看著他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的雙手,念及自己不知起死回生了多少人,又不知暗地裏抹殺了多少性命……
譚司浩終究長長地籲了口氣,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替皇家辦事,戰戰兢兢之餘,違心之事也在所難免。
在木椅上枯坐許久,瓊華殿的宮侍幾番催促下,譚禦醫這才慢悠悠地拾起筆,一勾一劃地寫下了藥方。
瓊華殿內,小月端著藥湯,望見自家主子氣色漸好,不由舒心一笑:“這譚老禦醫果然妙手回春,主子拖了半月的風寒,不過喝了兩天湯藥便漸漸好起來了。”
蘇言喝完藥,笑而不答。
譚司浩的醫術若是不了得,如何能成為太醫首,還正居二品?
在其位必要謀其事,此乃用人之道。
“主子,謝家又送東西來了。”小日子匆匆走近,壓低聲線稟報道。
聞言,蘇言不由微微蹙起眉。
這陣子,蘇寶林以頭疼為由,又加之被琴弦所傷,一直呆在芝蘭殿,拒絕見客。
謝家三番四次送補品進宮,明麵上已是得了新帝的允許——畢竟蘇賢在名義上是謝當家的義妹,送禮這樣的小事,君於遠不必為難謝家。
隻是,謝昊愛顯擺愛送禮是他的事,與蘇言沒有什麼關係。
問題卻在於,禮單不但送去了芝蘭殿,相同的一份卻又送來了她這裏。
若蘇賢與謝昊算是一對“相敬如冰”的義兄妹,那麼她跟謝當家又是什麼樣的關係?
蘇言卻沒有忘記,當初多少次與謝昊暗地裏較量,輸贏不定。
她沉吟間,小日子不免心急,小聲問道:“主子,這禮單……”
“收下罷,”幾番推脫,讓謝昊羞惱成怒就不好了,蘇言擺擺手,又道:“立刻將禮單送去芝蘭殿,就說是我孝敬蘇寶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