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一早,內務府便派人將衣裙和首飾送來。
小日子與小月把錦盒一一打開,蘇言看得眼花繚亂,對君於遠的大方即便心裏有所準備,還是稍稍吃了一驚。
金絲繡線的綾羅衣裙,寬袖上仰天展翅的火紅圖騰,不是鳳凰又是什麼?
金、銀、玉,簪、釵、環、步搖,一應俱全。
小月瞪大眼,麵上帶著笑容,輕快地道:“皇上對主子真好。”
蘇言撇嘴,沒有開口反駁。
隻是,如果真的對她好,會讓自己住這樣破爛的荒涼院落,又在衣裙上繡了鳳凰?
誰不知,這是皇後才有的殊榮。
看似無上的榮耀,仿佛暗示她有機會登上後位。
如果真是不諳世事的閨中少女,定然欣喜若狂。
但是在蘇言看來,實在不是值得高興的事,反倒是一場再難的前兆。
若是宮宴上穿著這一身,那些朝臣肯定更加激動。就算今晚沒有當場發難,明兒早朝也要遞上十本八本的折子,千方百計讓君於遠打消念頭。更有甚者,把她這個八品采女往斷頭台上一送……
顯然,那人是有意把她推在刀尖上。
一來在轉移視線,二來,也是對蘇家小姐的一番試探。
這番奢華的行頭,看著頭疼,穿戴上更為痛苦。
又沉重又不自在,蘇言木著臉,一動不動地任由一大群嬤嬤與宮婢粉刷著自己的臉,用梳子拉扯著自己的長發,麻利地替自己裹上一層又一層的繁複衣裙。
半個時辰,她的表情僵了。
一個時辰,她感覺自己渾身就要被裹成蠶種,麵色蒼白。
兩個時辰,她掃向周圍還忙忙碌碌的人,還不知道要折騰多久,艱難地扭過臉。
“小月,送一壺茶來。”
身邊的一位神情肅穆的嬤嬤皺起眉頭,依舊恭敬地道:“蘇小主,茶水會汙了妝容,請忍耐片刻。”
兩個時辰,她忍耐得還不夠久?
反正後宮也隻有自己一個女主人,蘇言索性高傲跋扈地抬起下巴,惡狠狠地瞪向她:“大膽奴才,想要渴死我麼?”
“……奴才不敢,”嬤嬤無奈,還是妥協了。今晚的宮宴,不能有失,一壺茶而已,也不算什麼。看在皇上對這位主子的寵幸,她也不願和蘇言的關係弄僵。
蘇言得意地笑了笑,接過小月遞過來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下一刻,清脆的碎裂聲響傳來。
她的腳邊,青花白瓷茶盞破碎開來,落了一地。
那老嬤嬤的麵色登時不好看了,卻忍著沒有發難。
隻是當她的視線瞟到綾羅衣裙上巴掌大的水跡,嚇得顧不了地上的瓷片,馬上跪下,滿眼驚恐之色:“蘇小主,這是內務府費了三天,讓幾十位繡工連夜趕出來的,隻此一件……”
周側的宮婢也隨之匍匐在地,此事非同小可,輕則杖刑,重則就要丟了小命。
小月白著小臉,撲到蘇言跟前求饒道:“奴才愚鈍,還請小主子恕罪——”
“得了,有我在,你們慌什麼?”蘇言低頭睇了眼膝頭上的茶汙,暗暗歎息。
好好的漂亮衣裙,倒讓她糟蹋了。
見蘇言神色淡定,未有慌亂。看慣大風大雨的老嬤嬤也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問:“蘇主子,內務府的繡工尚未離開,或許能請她們稍稍補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