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意翻了翻,將薄薄的紙遞給了陳瑾:“蘇小姐所言之事,你怎麼看?”
陳瑾飛快一掃,答道:“回皇上,這蘇小姐所言非虛,身世可憐,也沒什麼可疑之處……”
君於遠笑了笑:“看來,你對這位蘇小姐印象倒是不錯。”
陳瑾黝黑的臉上微紅,尷尬道:“屬下愚鈍,請皇上明示。”
君於遠收了調侃的語氣:“她方才所述,的確事事屬實,你覺得蘇小姐說得如何?”
陳瑾躬身道:“有條不紊,詳細得當……”
他一愣,這才反應過來。
君於遠目光灼灼:“這蘇小姐不僅膽大,而且又太過於平靜,怕是有備而來。”
陳瑾全身緊繃:“皇上,此人難道誰派來的……”
抬手止住了他的話,君於遠搖頭;“若說明國裏誰敢向謝家潑汙水,顯然非朕莫屬。”
世家哪個不是向謝家俯首稱臣,任其差遣,又如何會公然與它作對?
陳瑾低頭思索半晌,猶豫道:“皇上,即便謝家助紂為虐,為難蘇小姐……此事恐怕並不能撼動謝家半分。”
以謝家平日的作風,要麼推脫得一幹二淨,要麼找借口幹淨利落地遮掩掉此事。
就算蘇小姐升堂作證,也隻不過給洛城眾人一個飯後談資,又或許讓謝家得了一個英雄愛美人的名聲。
君於遠睨了眼忠心耿耿的禦前侍衛,心底不由歎息。
若是蕭霖還在,話起了頭,早就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做了,沒必要再細說,結果也能讓他甚為滿意。
若是他,眼神交彙,便能想到了一處,無需多言。
總能在第一時間裏,明白他所想的,他所求的……
眨眼間的失神,君於遠突然覺得一縷倦意,自胸口漸漸蔓延至四肢百骸。如願地站在明國的最高峰,卻清清冷冷,身邊的人死的死,傷的傷,走的走。
高處不勝寒,到頭來,隻有他一人獨自承受……
這樣無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
君於遠斂了神色,睇著陳瑾淺淺一笑:“將蘇家的賬本盡快取來,記住切莫打草驚蛇。”
他恭謹地應下,卻也不解:“皇上,蘇家不過平常的商賈,謝家為何出手相助?”
陳瑾心思一動,直言道:“屬下鬥膽,或許將蘇小姐送入謝府,興許事態會更為有利。”
君於遠失笑:“你以為,謝家圖的是蘇小姐的美貌?洛城美姬聞名於世,比她更溫婉,更美豔,更嬌媚的女子比比皆是,又如何會瞧上蘇小姐這樣的小家碧玉?”
“皇上懷疑,謝家與蘇家合謀不軌之事?”陳瑾若有所思,斟酌地問起。
君於遠笑而不答,有些事並不想說。
比如,蘇家小姐單名一個“言”字,與那人隻字不差;
比如,蘇家小姐雖躲躲閃閃不願抬頭,可是那雙眼眸,與那人如出一轍的清澈、明亮,美不勝收;
再比如,謝家在那人手底下吃的暗虧並不少,早就懷恨在心。可惜一直有前太子護著,沒能下手。
再就是……
君於遠禁不住揚起一抹苦澀的笑。
在他沒有深思熟慮之前,便已經下意識地拒絕了陳瑾的提議。
即使君於遠心知肚明,她不是他,卻無法親手再把人推入虎口之中……
“蘇言”二字,早就化為繩索,時時束縛著他,每每深夜,猶若蔓藤,刺得他心口微微疼痛。
蕭霖曾讓自己放過蘇言,又可知蘇言早成了他深入骨髓的一道魔障?
究竟是誰沒有放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