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禦風術(3 / 3)

她有比雲浮夫人還要美豔的容顏,一雙眸子流光溢彩,顧盼之間風情萬種。她穿著桃紅色的留仙裙,寬大的袖子垂出優美的弧度。

十三看得呆了。

女子嫣然一笑,走至十三麵前坐下,隨手將手裏的錦盒放十三麵前一放:“喏,便是這個了,你拿回去吧。”看十三愣愣地盯著她看的樣子,女子嬌嗔一聲,“好沒禮貌的丫頭……”

十三這才回過神來,羞得滿臉通紅,急忙捧了錦盒在手裏:“十三……失禮了。”

“喔,你叫十三?”女子極有興趣地,“為什麼要叫十三?”

“因為奴婢是夫人用十三個錢買來的,所以叫十三。”她誠實地回答。

“喔……雲浮夫人可真是做了一筆好買賣,用十三個錢就買了這樣漂亮的女娃。”女子微微歎道,“可真是漂亮呢。”

“您是說我漂亮嗎?”十三有些受寵若驚地。

被這樣美麗的一名女子說漂亮,實在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吧。

女子展顏一笑:“自然是說你。”看來這個娃娃還不知道自己長得漂亮這件事情呢。倒是的,如今這年紀尚未長開,自然尋常人自然覺不出其中的味道來。

不過她可是以對美的敏感著稱的。

“您是這裏的老板嗎?”

女子微微頷首:“自然,這瑰寶閣裏隻有我一個人,除了我還會有誰是這裏的老板呢。”

“一個人?那方才的那名……”她忽然頓悟,“難道說,也是式神嗎?”

女子微怔,隨即笑道:“不是。我可不會驅使式神。”

“那……”那方才那名少女又是誰?

似乎看出了十三心底的迷惑,女子輕笑起來。

然而在她輕笑著的時候,她的身體發生了變化。

烏黑的發髻散落,漸漸地縮了回去,五官也好發生了奇妙的變化,原本合體的留仙裙扁下去,整個身子都變小了——

“哎呀!”居然變成了方才那名垂髫少女!

隻是“哎呀”聲未落,女子就恢複了美豔的模樣,嫣然一笑:“你可信了,這瑰寶閣裏隻有悠幽一個人而已。”

十三驚駭得不能言語。

原來如此,難怪方才少女無須通報就放她進門了,原來她便是這瑰寶閣的主人悠幽老板。

——這比起竹先生的式神,是更加的神奇呢!

“哎呀呀,你該不會不知道我是一個易形人吧?”悠幽大驚小怪起來,“我以為薄煙那丫頭把什麼都跟你說了,早知道我就不變給你看了!”她頓時懊惱起來,起身飛速消失在一排排的櫃子之後。

“給我看了,有這麼懊惱嗎?”十三自言自語地。

易形人。

她努力在自己的腦子裏搜索著,果然搜出了有關易形人的記憶——她記不起自己從前是什麼人,什麼身份,記不起有關一切可以辨別她的身份的事情,然而對於這個世界盡人皆知的“常識”,卻有記憶。

易形人顧名思義,便是可以改變自己容貌的人。

易形術是禦神術之中極為有難度的一種,需要極大的毅力來學習,即便是擁有王族血統的人也並不一定能學會,學會易形術的人可以將自己變化成動物的模樣,方便自己行動。

一個人,隻可以變作一種動物,一旦選定,便不能更改。

而易形人當中有一種特殊的情況,便是天生的易形人。這一類人不僅可以變化做動物的模樣,還可以隨心改變自己的容貌,成為另一個人。

所以說,悠幽便是這樣一個天生的易形人。

“其實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吧!”十三自言自語著。能隨心改變自己的容貌變成另外一個人,說起來是讓人羨慕的本領,可實際上卻也很可怕呢。

“那麼,十三先告辭了。”她起身,朝著櫃子後麵喊道。

出了門,方才發現外頭居然有落雪了。

“哎呀,雪季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十三踏在雪地上,自言自語道。

雖然她的體製奇異地不怕寒冷,然而薄煙姐姐說了,如果這雪繼續這樣下下去的話,恐怕虛空之境就要迎來有史以來最大的災難了。

“該結束的時候,自然就會結束了。”忽然一個聲音傳來。

十三扭頭去看。

竟然是一名鶴發老人,身著如雪一樣潔白的單薄長袍,靜靜的站在雪地之中。漫天飛舞的雪花落在老者的身上,然而卻無法凝固他嘴邊淡淡的笑意。

老人看著她。

眼底有奇異的光芒。

“您是什麼人?”十三好奇地。

這麼冷的天氣,穿得這麼單薄站在雪地中,他不會覺得冷嗎?

老人搖搖頭。

“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什麼人。”他的聲音極其有穿透力,穿過呼呼的風雪傳進她的耳朵裏,是那樣的清晰。

“我是什麼人。”

十三微怔。

就在她發怔的時候,老者消失在風雪之中。

好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我是什麼人?”

十三坐在墨韻堂的外廊上,望著院子裏一片素白的雪地發愣。

這個問題困擾了她好幾天。

好像是經過老人提醒她才恍然大悟,自己竟從來沒有思考過“我是什麼人這個問題。”

她一覺醒來,便是孤零零的在雪地中,衣衫襤褸。那個時候的她隻想著如果才能填飽肚子,竟從來都沒有回憶起過去。

曾經的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是大家閨秀嗎?

或者本來就是哪個府裏的侍女,在戰亂中同主人家走散了,又失去了記憶?

她努力想要回憶去過去的事情,然而那些事情好像是從來都不曾存在一般,在她的腦子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正發著呆,忽然被人從身後推了一把:“發什麼呆,公子叫你去呢!”扭頭,是薄煙微皺的臉,“我都忙得暈頭轉向了,你倒好,在這裏偷懶!”

十三吐了吐舌頭,接過薄煙手裏的簍子:“姐姐,最近可是有什麼事嗎?”這府裏上下好像一下子忙乎起來了。

薄煙捏了捏她的臉:“你可真是什麼都不知道,比大小姐還要大小姐!下個月便是大王的壽辰,各府裏都要忙著準備給大王的賀禮了,怎麼會不忙!”

原來是大王的壽宴。

“大王的壽宴,想必會十分熱鬧吧。”

“那是自然。”

“會邀請夫人跟公子嗎?”

“自然,夫人可是大王的親姑姑呢!”薄煙略帶驕傲地。

“那我可以跟公子一起進宮去嗎?”十三興奮地。

“哎呀!”薄煙忽然驚叫,嚇得十三差些打翻了手裏的簍子,“我竟然忘記了呢!”這些日子怕是太忙了,竟忘記了夫人交代的這件事情。

“忘記了什麼?”

“忘記了到司禮監去,將你的名字登記到冊上。”

“啊?”

“王公貴族家裏的侍女仆人,都是要登記在司禮監上的,否則到了大王壽宴之日,你就進不了宮啦!”薄煙解釋道,“好在後天夫人跟公子要進宮麵見大王,到時候我順便去一趟司禮監。”

真是,著實是太粗心了一點。

十三點點頭。

這樣,她就可以跟公子進宮去了吧!

心裏沒來由地高興起來,仿佛有些雀躍。

跨進公子屋裏的時候,臉上還是掩飾不住的笑容。

源墨瞥了她一眼:“什麼事你竟能樂成這樣?”

十三吐了吐舌頭:“公子,你找我?”

源墨點頭,想了一想,便指著長幾上的瓷瓶道:“髒了,你擦一下。”臉上卻泛出了極不自然的神色。

“啊?”竟然是為了這個把她叫來的!

十三有些不滿地拿起抹布仔細擦起瓷瓶來——

“咦?”

那日那個錦盒,卻打開著放在幾案上了,盒子裏,竟然是一支雕工精美的桃木簪子,細細的簪身光滑圓潤,一端卻有一朵含苞待開的茉莉花。

“好漂亮的簪子!”十三驚歎著拿起簪子,不住地打量。

“唔……”源墨漫不經心地,“閑來無事雕的,想給薄煙她卻不要,你若喜歡便拿去好了。”

“給我嗎?”十三驚喜地。

“嗯。”源墨有些不耐,“不想要就別要了。”

十三忙不迭地:“當然想要——”她小跑到銅鏡前,對著鏡子小心翼翼地將發簪插進發髻裏,“很漂亮呢!”她揚起明亮的笑容,轉身對源墨道,“公子,你看!”

源墨抬起頭。

在眸子對上十三明亮的笑容的那一刻,他的心猛然一顫。

“不過如此罷了。”他有些慌亂,急忙從榻上拾起一本書來,胡亂地翻著,“還不快把瓷瓶擦拭幹淨!”

情竇初開的少年,大抵都是這樣羞澀的吧。

十三得了簪子,隻覺得心裏十分的歡喜,一時就把那奇怪地老頭的奇怪地話拋到來九霄雲外去,甚至還哼起來不知調調的小曲。

源墨看了一會書,忽然側耳仔細聽了,輕聲說道:“這曲子,好像上十分熟悉。”他微微皺眉,努力回想著,然而卻想不起來究是在哪裏聽過的。

“依奴婢聽來,倒很像是王室祭天時候的曲子。”薄煙笑著踏進來,“也不曉得是什麼時候讓你這個小丫頭片子聽來去地——你並未進過王宮吧?”

王室祭天,均在各國的聖殿中舉行,隻有擁有王室血統的王室子弟才以及陰陽師可以參與,然而這祭天地曲子,卻是由陰陽寮的十餘名陰陽師一起吟唱地,因此在聖殿之外也能聽到。

薄煙便是這樣聽來的。

十三方要回答,薄煙輕輕地“呀”來一聲,指著十三發髻上地桃木簪子,拍手笑:“我說為什麼公子這麼寶貝這個簪子,碰都不許我碰……”

“薄煙!”源墨的臉上略過一絲慌張,急忙喝道。

然而十三還是明白來。

原來,這簪子,是公子特意做給自己的。

或許是那日簪子地事情,公子一直耿耿於心吧。

薄煙“吃吃”的笑:“好了,我這回來是有大事來告訴你們呢!”

十三好奇:“什麼大事?”

“青國來了使者,說是青王薨了!”薄煙神秘地。

“青王薨了?”

“是呢。”

雖然各國的大王早就自稱為王,然而禮數上仍然是晝王室的諸侯國,因此仍然隻說薨。

十三的腦子裏忽然浮現出竹鳳淺總是淡淡含笑的麵容來。

青王,是竹先生的父親吧。

“是誰繼承了王位?”源墨問道。

“是青王的弟弟,殷子初呢!”薄煙答道,“青王臨終前下的旨意,將王子炆降為臣籍呢!因此青國如今勢力最大的,便是殷子初了!”

王子炆,便是青後唯一的獨子。

源墨怔了怔。

殷子初。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心裏竟然有微微的觸動。

“那個殷子初,便是當年帶兵於長昊,與我軍交戰的王子吧。”他自言自語般地。

那一戰是明國勝了,他的父親源藺一劍刺穿來青國將軍遲晉的胸膛,而王子初亦九死一生,才逃回青國。便是因為那一場戰役,當年的殷子初才失去了原本唾手可得的王位。

薄煙點頭。

“公子記得清楚呢,那個時候奴婢還未進府,公子也說剛剛才出生罷?”

“剛剛才出生?”十三重複道。

那樣說來的話,應該說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呢。

“我說在戰場上出生的。”源墨難得好心情地解釋道,“長昊之戰打了整整三年,雲夫人隨軍前往,在大敗青兵的那一日,我便出生了。”

“所以說,公子是我們明國的祥瑞呢!”薄煙開玩笑地,“對了,大王傳旨,請夫人和公子三日之後進宮。”

源墨點點頭:“知道了。”便不再說話。

青王崩,對於青國來說或許是件大事,對於各國的統治者來說,或許也是件大事,然而對於其他的人,比如說將軍府的上上下下,倒還不如墨韻閣前麵院子裏的茉莉花開敗了來的有興趣些。

“自打我進府,那朵茉莉花便開在那裏了,十幾年來從不見凋謝,沒想到卻忽然這麼沒了呢!”薄煙無限惋惜地。

“公子一定很惋惜吧。”

“是呢,公子是極疼惜那朵茉莉花的。”輕霧搖搖頭。

“不過到底隻是一朵茉莉花,沒了也就沒來!”薄煙略微擔憂地,“倒是夫人有些奇怪呢。”

“夫人?”

自從結草堂的事情之後,十三便對雲浮夫人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自從聽說青王薨了之後,就有些心神恍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