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夢也不曾想到,軒堂中這溫馨熱鬧的場麵,會從這那一天起永遠地成為了過往。一切的變故,來得那麼突兀!仿佛全世界的人都為了保護我,而隱瞞著什麼------
“陶哥哥!-----”
軒舍前堂上站著送行的眾人,小迷糊依舊不肯鬆開拽著我袖子的手,兩隻綴滿淚花的眼神楚楚可憐的央求著我,還想作最後一次任性的執著。
“小迷糊,不要這樣。我不會去多久,或許,幾天就回來了,你乖乖留下。回來以後,你要什麼樣的衣裳、頭花,我都給你張羅,好嗎?”我一麵婉言安撫,輕輕捋下她的手,一麵有意無意地清點著行李物件。
穆姐姐帶來蝴蝶穀四位師父的信件,信中言辭旨在盼我歸去與他們一聚。爺爺有心讓我重入人世,增長識見,一夕之間便讓纖翠為我收拾了一堆的行李家什。
我越看越是訝異,去看望師父,用得著帶上這麼多的衣服物件嗎?
“醉兒,收拾得差不多了吧,師父這兒還有兩樣東西,你必須帶上!”爺爺突然出現在我身後,將手捧著一包沉甸甸物事的纖翠向我推來:
“此次出外,與人世多有交集,就要入鄉隨俗,依著人世的規距來,你身上沒帶銀兩盤纏怎麼好行事呢?”
我這才恍然一笑,接過那包重物,知是銀兩,大計估來,竟有百兩之餘,隨即心中疑惑:
“爺爺,您----您哪來這麼多的銀子,莫非-----”
“噯——”爺爺不屑地搖了搖頭,笑哂道:“你身上的衣服,甚至是你從皮到骨,都可以是用竹子化出來的,入了世與凡人交集,難道也能使用變化而成的銀子嘛?你認為爺爺我是這麼缺德的嗎?”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心虛,笑意尷尬,轉言道:“我隻是疑惑,您哪兒來這麼多的銀子-----”
“嗬嗬,我們嶗山這麼多的山貨,到市上換些銀兩有什麼難!”爺爺不想在此事上糾纏,隻將纖翠拉了上來道:“醉兒,這次,你把纖翠帶上吧,一路上有她照顧你,爺爺也好放心些!”
“爺爺!----您------”纖翠聲帶著隱約的哽咽。細看之下,眼圈兒亦是紅腫的。我不禁大惑,看了看爺爺淡然中不容拒絕的神情,為難道:
“爺爺,您這是做什麼?您不是說,纖翠姐姐照顧了您上千年,沒有她在身邊您會不習慣嗎?何況,醉兒都長大了,這次去蝴蝶穀也隻是小住幾日,用不著纖翠姐姐照應的,您就----”
“噯——”爺爺又是極不耐煩地打斷了我:“我說要你帶上她,你就帶上她!爺爺的話,你也敢不聽了嘛?”他的聲音異樣的高亢不悅,我心頭微一忡怔,也便不再說什麼了。看著纖翠雙手牢牢攢著爺爺的衣袖微微發抖,和臉上異樣的不舍表神,心裏一陣莫名地不安。
“哼——”驀地裏,小迷糊氣鼓鼓地轉身朝軒外衝出。一邊跑一邊隱約傳來堵氣的話:“討厭!爺爺偏心!”
“小虹,小虹——”白莫顯皺眉看了我一眼,急急追趕她去了。
“嗬嗬------好了,纖翠,你就跟陶醉啟程吧!”爺爺眉間轉過一絲悵然,朝纖翠揚手示意道。纖翠突而情緒大震,眼眶充血,立時便要滴下淚來。隻見爺爺重重地握了握她的手,別有深意地往下使勁拽了拽道:“你放心,你的心思。爺爺還會不知嘛?爺爺這樣的安排,你應該滿意才是!”
纖翠大急,顯出極無辜又無奈的表情。爺爺慈愛地拍了拍她手背道:
“放心去吧。爺爺跟你說過的話,你一定要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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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纖翠姐姐,蝴蝶穀不是在嶗山北麵嘛?怎麼我們一直往南走?”
三個多時程的旅途中,纖翠一直心思不屬,也沒有一絲歡悅的表神,我望著前方越來越清晰的嶗山縣城門,終禁不住問出了聲。
“哦---是嗎?”纖翠似乎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收拾起心情才柔言解釋道:“蝶穀四仙已經不住在蝴蝶穀了,他們已經在一年前搬到了城南的聽雨精舍,難道你不知嗎?”
我微一凜神,記得那信中,確有提及喬遷聽雨精舍之事,也便不多想,跟上了纖翠向城門走去。
一別縣城十一年,今又要麵對這座冷漠的城市,想起那些酸澀過往,那城中絕情的親人。近鄉情怯,複又心魔難去,不自禁地黯然,就連身後促息迭迭的呼喊聲響了半天也未知覺。
卻是纖翠姐姐首先回過了頭,神情突而大懾,回衝幾步迎上了一個風塵仆仆的粉紅色身影:
“小迷糊?你----你怎麼來了,莫非爺爺他-----”
“嗬嗬,爺爺他不會知道的----就----就算知道了,也已追不上我了!”小迷糊喘著氣,神情興奮:“我---我是偷偷跑出來的!”
纖翠見她明顯地答非所問,緊張的神情方才輕鬆了些:“原來---原來是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