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從血路中殺出來的方是最強者。”皇上的聲音高了起來,“你知道,突厥兵之所以凶悍,就是他們以狼為圖騰,戰鬥成為他們的天性。為君者,俱無情,遇山開山,遇水斷水,令一切拜伏於你腳下。所謂仁孝治國,與士子共天下,隻能騙人,不能騙己。”
雲風心下震動,卻不以為然。“兒臣以為,儒家以道德規範百姓的行止,法家以律法懲戒百姓的惡行,缺一不可。”
“你此次提兵入京,僥幸得逞,便以此為傲嗎?你孤軍深入,後路斷決,是婦人之仁,置十萬將士於死地。若非朕遭小人毒害,如今你已是階下囚。”皇帝是怒其不明,恨其不爭,“朕以府兵換防和練兵為由,已秘密將防守西夷的魏老虎調到京郊,他率十萬之眾隱於惡嶺穀,若要進京,朝發夕至,與禁軍裏外一夾擊,你們擋得住嗎?否則朕豈敢放你入京?”
雲風大汗而下,驚悚得說不出話來。若是皇帝沒有中毒,封四德又站在皇帝一邊的話,自己為了活著,恐怕也隻能走弑君一條道了。光明堂眼線遍布天下,可是他們都是江湖人,又怎看得出皇帝調兵的奧秘。皇帝這一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瞞過了所有人。
片刻後,雲風退下,因為劉素娥到了。
皇帝看到此時的劉素娥,仿佛回到了二十幾年前,不禁有些恍惚。
劉素娥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躺在床榻上一動不能動的皇帝,臉上有了譏誚之色。
“是你派人給朕下得毒?”
“是我劉素娥。”
“朕自認待你們母子不薄,你為何行此惡毒之事?恨朕如斯?”
“朝爭無父子,皇上不是一直以此身體力行的嗎?否則雲清如何死的?”
“你真當朕什麼都不知嗎?你這賤婦,朕來問你,雲明是誰的孽種?”皇帝怒目圓睜,直喘粗氣,隻恨不能起身。
劉素娥臉色白了白,眼裏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鎮定下來,大笑道:“臣妾不知,皇上又添了新的癖好,居然喜歡作賤自己的妃子。”她知道此事斷不能認,一認下,雲明死定了。
“朕已經滴血認親,你否認又有何用?雲明可是雲諭之子?雲諭狼心狗肺,你也一樣。”雲諭就是郢安王。
劉素娥挺直了腰背,向前兩步,恨聲道:“你才豬狗不如,奪親弟之妻!我與他兩情相悅,本來等他自江南回京之日,就上門提親。天下女子何其多,可是你,一道聖旨就將我們打進了地獄。諭本敬你如父,是你親手殺了他對你的敬畏。”
皇帝默然,片刻後,方才道:“朕並不知道,你們為何不言明此事?”
“言明?找死嗎?皇上看中的東西,何曾落入過他人之手?你說這等話,你自己信嗎?我一生活於痛苦之中,早該死了,死又何懼?雲諫,黃泉路上不複相見。”劉素娥轉身,朝門外走去,走出殿外,看著高遠的天空,蔚藍如海。“天青若無塵。”
然後緩緩倒下,嘴角溢出一絲黑血,天色仿佛暗了下來,她閉上了眼……
樓池月提了一壺酒,進了關押雲明的房間,雲明被關在一個大籠子裏,那是秋獵時關猛獸的籠子。因為西山獵場的行宮並沒有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