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社會中,一個智力正常的人活上三二十年後,從自然界、從社會、從傳統風俗、從老一輩口中得到的經驗知識足以從容應對一生,十五有誌於學,三十即可自主立業。做後生的如果能認真聽取老一輩的意見,按老一輩的意誌行事,一般不會出大錯。不聽老人言,吃苦在眼前,在那時具有相當的現實合理性。相反,誰不聽老人言,不肯安分守己,就會四處碰壁,四處招怨。死人的力量,傳統的力量,孔孟之道的力量太強大了,改朝換代僅是換了不同的人做皇帝,其餘一概照舊。連蒙古貴族入主中原和清兵入關也還不是一個個被大漢文化同化。反複不變的經驗告訴中國人,隻有崇古、尊老、戀舊才會四平八穩,才有榮華富貴,任何非分的改革,都是可笑而毫不足取的。
西方人也很重視過去,但他們的目的是著眼於將來,他們希望從曆史的長河中,汲取有益於未來發展的經驗和教訓,以免重蹈曆史的覆轍,少走彎路。中國人重視過去卻是為了更好地向後看,機械地學習古人,模仿古人,以古人為榜樣,死搬硬套,亦步亦趨,讓活人做死人的犧牲。
11、封閉與自大
參與中國入世談判長達13年之久的WTO專家劉光溪先生,對什麼是封建主義有著自己頗富個性的見解,他認為封建主義就是封閉起來搞建設。初次聽到這樣的話覺得很精彩很振奮也很過癮。盡管如此,我還是以為封建主義的核心卻不在於封閉起來搞建設,而在於封閉起來搞政治。因為,真正一心一意搞建設,持之以恒搞建設的人也許一開始會誤入封閉的岐途,但最終都會傾向於開放,傾向於不同的鄉村之間、地區之間、國家之間的交流和溝通,任何一種經濟建設從根本上講都離不開商業,商業需要流動,流動帶來開放。隻有狹隘的政治穩定才需要封閉,封閉是把一個國家、地區、鄉村與其它國家、地區、鄉村完全隔離開來,彼此沒有人、財、物、信息的往來,外麵的進不來,裏麵的出不去,象陶淵明筆下的桃花園對外界就是封閉的,“無論魏晉,乃不知有漢”;閻錫山治下的山西對周邊省份是封閉的,在外省中通行無阻的火車,一來到山西的大門隻有望而卻步的份;大清帝國對新起的資本主義世界是封閉的,康熙老人家的一紙禁海令使沿海漁民隻得望洋興歎。
俗話說:“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猴子為了長時間稱王於山中,就得設法把它所管轄的山與外界隔離開來,既不讓老虎進來,也不讓徒子徒孫下山。老虎一進來自己不是對手,大王位子肯定保不住;徒子徒孫一下山,山外的世界很精彩,從此一去不複返,自己淪落為孤家寡人。唯有在從未跨出山門半步的徒子徒孫們麵前,猴王才可以大言不慚地閉著眼睛講:“我們家的山是山清水秀,鳥語花香的山,是世界的中心,宇宙的中心,不是天堂的天堂”。謊言重複一千遍就是真理,目不識丁,頭腦簡單的徒子徒孫們,因為沒有明辨是非的本領和貨比三家的機會,對猴王的話自然是信以為真,從而滿足於眼前的現狀,安居樂業,和平共處。所以說封閉有利於狹隘的政治穩定。
在一個封閉的獨立王國中,人民無知無識,夜郎自大,不曉得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和井底之蛙一樣把井口大的天當作是全部的天。看自己是老大帝國,物華天寶,人傑地靈,曆史悠久,文化燦爛,自家的月亮也比別人的圓。看人家是蠻荒之地,兔子不拉屎,什麼都不好,什麼都不順眼,好像別國的老百姓時刻都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牛馬不如,專等我們去拯救他們於倒懸。這就很容易養成盲目地排外,賤外的心理,一切以自我為中心,唯我獨大,風景這邊獨好。老死不與他人往來,從不願離鄉別井,樂於做小國寡民。這正是皇帝老兒求之不得的好事,既然平民百姓都高高興興地呆在自己的茅草屋,朝廷也就無需擔心那些危險分子私下裏搞串聯,煽風點火,圖謀不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