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中國企業的病根子(5)(1 / 3)

中國農耕社會的忠之道一樣源於先天失調的禮治體係,因為禮治體係的正常運轉有賴於君父的修身齊家和止於至善,但君父是人不是神,根本做不到,做不到怎麼辦?隻好轉過來要求大臣百官、平民百姓對君父不加懷疑,不講條件地忠誠。理解的要支持,不理解的也要支持。君父是天子,他貪婪,縱欲,我們拿他沒辦法,隻好由著他去,頂多是鬥膽勸諫一番,但臣子、百姓不同,我們有的是辦法,聽更好,不聽可以殺一儆百。有了忠誠到無私無我無他地步的臣民和不過於無道的君父,禮治體係雖然先天失調,也可以馬馬虎虎維持,湊合著過。

中國農耕社會的忠是極端的忠,單向的忠,狹隘的忠,不近人性的忠,無人能做,無人能及,如果有,那一定是偽裝的,虛假的,粉飾編排出來的,大奸若忠,從來如此。孟老夫子曾說:“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忠誠與仁愛都是雙向的,單方的願望再強烈再懇切都不可能達到親密無間的佳境。“君使臣以禮”與“臣事君以忠”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麵,相輔相成,互為因果。世上不存在一方無止境的犧牲奉獻,另一方無限度的索取掠奪的道理。這話讓那些處於上位的強者和道德家們聽起來頗不順耳,但現實中的忠都是這樣,不由你不信。

“忠孝自古不能兩全”說的是當忠與孝發生衝突時,作為無我無私、無他的忠臣要忍痛割斷骨肉親情,把父母放在一邊,服從君父之大義。由此看來,忠與孝似乎是一對矛盾,其實不然,在儒家學說的創始人那裏忠與孝差不多是同一個意思,“孝者,所以事君也”。孝的適用範圍遠比忠來得廣大,不僅僅是對生身的父母而言,更重要的是對君父、地方官、授業解惑的老師。皇帝也叫君父,地方官又稱父母官,就連當過一天的老師也可終身為父,學生須孝敬到老。

忠與孝不但不相矛盾而且同本同源,忠也好,孝也好都是為君父利益服務的,忠是本,孝是忠的延伸,忠的補充。因為單純講忠君會顯出君父的自私,其社會基礎有限,而講孝或者把忠用孝包裝起來,忠的社會基礎就驟然膨脹。無數個原來對忠君不以為然的父母,看到自己在家中也能享受一些與忠同本的孝道的好處,對忠之道也就不能說三道四了。

孝可以說是君父用來分化、拉攏、擴大民眾支持的一種手段,推崇孝與天下父母的利益息息相關,沒有人好反對。殊不知孝有不同的種類,有對君父的孝、對父母官的孝、對長輩的孝,而其中對君父的孝也就是忠又是最重要的。對長輩的孝要服從對君父對父母官的孝,“事父母能竭其力”就行,但“事君能致身”才通得過。不同的孝有不同的道德要求,不是等量齊觀,板凳桌子一樣高的。

在中國農耕社會,一個早年並不孝順的人一朝得道成名後總會想方設法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孝子,做出一副孝子的模樣給公眾看,其言外之意無非是:“我孝敬我的父母時小心翼翼,我是你們的父母官,你們也應以我為榜樣,象我孝敬父母那樣孝敬我,小心伺候我。”

“萬惡淫為首,百善孝為先”孝既然與忠拴在了一起,其身價也就陡增百倍,人人追捧,個個爭先,以至出現一大批失常瘋狂之人和過激極端之舉,把孝弄成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怪胎。像古時候一個“孝子”因為家裏窮養不起父母,就萌生將親身兒子活埋的念頭,妻子雖然不樂意,但也不敢違抗,豈不是怪胎一個。

羊有跑乳之恩,鴉有反哺之義。適當強調晚輩對長輩盡孝,確保長輩能老有所養是社會文明進步的要求。但孝的提倡:

一、不能以犧牲子孫後代的前途,犧牲民族的未來為代價,不能將孝變成束縛子女自由,阻撓後輩進步的羈絆。魯迅先生早就對中國本末倒置的孝進行了無情的鞭策:“本應在幼者卻反在長者,置重應在將來,卻反在過去,前者做了更前者的犧牲,自己無力生存卻苛責後者,又來做他的犧牲,毀滅了一切發展本身的能力”。

二、不能脫離實際唱高調。過去人家死了雙親,子女都要講“寢苫忱塊,涕泣血流,哀毀骨立”之類的話,敢問天下孝子,到底有誰做到了呢?

三、不能對自己是一套,對子女又是另一套,要身體力行。很多人自己為人子為人媳時做出種種駭人聽聞,喪天害理的忤逆行為,後來輪到自己需要贍養時,卻大言不慚地忠孝仁義起來,並提出一大堆無理的要求。已所不為,卻苛施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