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中國企業的病根子(2)(2 / 3)

正是因為每個禮治的受害者同時又是禮治的得益者,猙獰吃人的禮治才擁有如此廣泛的社會基礎、民眾基礎,到如今仍死而不僵,陰魂不散。可悲可歎的炎黃子孫們就這麼一代一代、一年一年地重蹈著前人的腳印,苦在其中,樂在其中,沒落在其中!

2、內聖外王

當一個人進入至真至善至美的境界時,就可以無愧於內聖或聖人的稱號了。他渾身上下,從裏到外沒一點毛病,每時每刻“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十全十美,既高又大又全。

這樣的聖人可不好找。孔子是中國農耕社會公認的聖人,但孔子就曾說過:“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事之,未能也。”“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期可矣;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恒者,期可矣。”孔子是誠實的,因而也是可敬的。

道學家們在抨擊世風時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是“人心不古”,他們總宣揚越古之人越淳厚,越古之人越神聖。果真如此嗎?也許孔子生活的那個年代還不算遙遠,那就再來看看炎黃子孫的始祖——黃帝與孟夫子所極力推崇的周武王二人,到底算不算得聖人?司馬遷的《史記》中有關黃帝得天下的描述是:“(黃帝)以於炎帝戰於阪泉之野,三戰,然後得其誌。”“(黃帝)與蚩尤戰於涿鹿之野,遂禽殺蚩尤,而諸侯鹹尊軒轅為天子,代神農氏,是為黃帝,天下有不順者,黃帝從而征之。”雖寥寥數筆,著墨不多,但一個尚武好戰的王者形象已呼之欲出,黃帝之得天下憑武力多,靠德政少,算不上標準的聖人。至於周武王,孟子本人就心存疑慮:“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漂杵也?”意思是以最仁慈的周武王討伐最不仁慈的殷紂,何至於流血多得把搗米的木槌都漂了起來呢?可見周武王也算不得貨真價實的聖人。我以為道學家們之所以言必稱三王、稱上古,並非三王、上古之人真如他們所言的那樣淳厚、神聖,而是現實世界中無法找到支持他們理論體係的完人、聖人,隻好跑到年代久遠的上古去找根據,搬救兵,因為稱三王、稱上古用不著擔心證據是否準確,誰要是膽敢質疑,立馬給他扣上一頂汙蔑祖宗的大帽子,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孔子不是聖人,黃帝、周武王也不是聖人,那麼中國農耕社會史上到底有沒有聖人呢?人無完人,金無足赤;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一點錯誤都沒有的聖人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永遠不會有。

內聖或聖人既是如此的可望不可及,道學家們何苦還要孜孜以求呢?個中原因很簡單,即他們所津津樂道的禮治體係是一個“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的體係,是一個係國家興衰於一人的體係。這個人就是至高無上的皇帝,皇帝一旦驕奢淫逸,視民如草芥,則大臣百官就會競相效尤,貪贓枉法。本來就已向皇帝百官嚴重傾斜的社會經濟資源分配秩序,這時簡直是一邊倒了。如果不幸又碰上水澇災害,顆粒無收,那擺在平民百姓麵前的就隻有坐以待斃和犯上作亂兩條路可走。雖說中國農耕社會的平民百姓一貫以刻苦忍耐為能事,但也不是無止境的,總有個底線,這個底線就是維持生存所必須的最低生活保障。低於這個底線,平民百姓就容易被逼上梁山,鋌而走險。秦末陳勝、吳廣農民起義的背景即是如此。所以,要實現一家天下的長治久安,至高無上的皇帝就要內聖,內聖了就不會毫無節製的放縱自己,就會使自己的言行努力符合“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的為政要求。皇帝內聖了又會帶動大臣百官,直到每個族長家長都能身修家齊,於是,國治天下平。這便是道學家們的如意算盤,很可惜,他們從未有過如意的時候。

內聖外王的價值觀對中國農耕社會的影響基本有三:

一是綿綿無醒期的家國夢。西方的哲學認為,人之初,性本惡,君王跟凡夫俗子一樣有為惡的傾向,要使君王少為惡或為小惡,則需對君權進行限製和監督。限製君權,君王想為惡也很少有條件;監督君權,君王打算為惡時,會擔心受到懲罰而卻步。中國的哲學認為,人之初,性本善,君王不同於凡夫俗子,可以依靠後天的格物致知、意誠心正進入至真至善至美的境界,格物致知、意誠心正、身修家齊、國治天下平之間存在著內在、漸進的邏輯關係。齊家與治國密不可分,家放大一下就是國,國也無非是一家之天下。既然修好身齊好家就可能治國平天下,而自以為修好身,齊好家者又不計其數,則古往今來稍為得誌即做起家國之夢者自然會如過江之鯽,綿綿不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