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誌彥看不慣她的作為,索性也替熊誌契打起氣來,就是想借著熊誌契來挫挫她對情郎盲目粘纏的惱人心性。
熊誌契、虞誌諶兩人登上峭壁高頂,互視一笑,立即遵循賽規所定,分站左右,間隔約有五尺,擺正要求的架式,正式拉開比賽序幕:凝神專注,一派全身心投入的表情,唯恐身子稍有歪斜而致墮落潭去,同時也謹防因手有小顫而令持著的酒杯傾出水去!
初春天時,寒氣猶盛,兼且他倆身處龍翱山上峭壁絕頂,特別寒上加寒,可非常人所能夠抵禦得住來的。還好他倆身負不平凡的太極玄勁,蓄守丹田,氣轉周天,均能感到一絲絲暖流從腹中冒升,那種感覺無異是暖若烤火,全然不懼刺骨寒氣的侵襲。
在這邊上,武誌彥喊了聲:“小師妹!”
顏誌愨卻是愛理懶理地低嗯了一下,明眼人都能嗅出味道來,她是窩著火呢。
武誌彥橫了她氣怨的一眼,笑嗔道:“你這大小姐,就愛妄動無名肝火!堂堂的三師姐跟你講話,你不給我好顏色看且不止,應話也是冷如冰霜的,究竟是啥意思啊?哼,分明是在藐視我這個三師姐!”
一聽這話,顏誌愨登時躥起火來,反唇回敬道:“你還說!你還說!你沒看到嗎?四師哥人多好啊!明知道我大有可能暗弄手腳,他也可以不聞不問,隱瞞著不予點破,甘心‘服輸’,還替我跟五師兄講好話,多麼看重同門情誼!可不像你!”
武誌彥努著嘴道:“他本是傻蛋一個啊!”
顏誌愨不忿道:“哼,還說他傻呢,他是情義兼厚!你倒好,硬要挑破我,使我在五師兄麵前難堪,累我挨罵,你安的可是哪份心?你……你不是好人,哼!”
武誌彥道:“你就那麼著緊五師弟待你的態度?”
顏誌愨道:“呸,明知故問!我一出娘胎就已注定是他的人,最大的心願無非是當他的妻子,求他愛護疼惜,與他相濡互沫,開開心心過一輩子。他對我的態度,我真的非常非常敏感在意!你是不懂的!”
說這席時,她是神色羞中帶喜,心兒如似小鹿亂蹦亂跳,一鼓作氣盡訴內心對未來夫婿的柔情蜜意,蠻也感人。
聽完此話,武誌彥美眸中異彩連連,恍然是大有所悟,出神少頃,才道:“嗯,或許你說得對,師姐在此跟你賠不是了。小師妹,不如讓我給你講件事兒,為你消消氣?”
顏誌愨一口拒絕:“不聽!”
武誌彥眼露狡黠的光芒問道:“真的不聽?”
顏誌愨道:“不聽便不聽,哪有什麼真不真的?”說完,兩手捂耳,以示自己心意的堅決。
武誌彥頑皮笑道:“咳,既然這樣,那我隻有搔你癢,降服你了。”右手食指放在櫻口上嗬嗬氣,卟卟有聲,便往她的嬌軀上侵犯過去。
以顏誌愨的個性,豈會任由師姐隨意“欺淩”,自然是奮起“反抗”,如此一來,便出現這種場麵:峭壁絕頂,熊誌契和虞誌諶兩位同門全神擺式比劃;而在這一邊上,她師姐妹倆放懷嬉戲,笑成一團,剛才的小小嫌隙消逝得無影無蹤。
好不容易靜下神來,顏誌愨乃是愛美之人,自然是先理了理如瀑傾灑的秀發,整妥儀容後問道:“師姐,你要跟小妹說啥事兒?”
武誌彥茫然自言自語道:“我有啥事要跟你說呀?”接觸到師妹射過來的強烈眼“箭”,裝出一副剛想起來的模樣,佯退半步,這才裝出小心翼翼的神色道:“聽說……五師弟不要你當他老婆嘍。”
聞言,顏誌愨在錯愕之餘且感一陣絕望,不是因她蠢笨容易相信旁人之言,實情是她太過喜歡情郎了,達到情郎就是她呼吸的空氣那樣嚴重的地步,所謂關心則亂,才會匆促間為師姐的話兒所惑,一時失了方寸。待她緩過神來,立知是遭師姐戲弄了,有氣之餘更是輕鬆、愉悅的心情,撲向師姐,師姐妹倆再次展開“搔癢大戰”,樂也嗬嗬。
隨著時光無情地往前推移,半個時辰隻差一刻不多了。
倏然之間,熊誌契突然驚覺有物斜上猛射而至,不僅射來勢頭迅速驚人,兼且聲音靜似枯葉落地,必是運用元能氣勁所發。倘若換作一般人甚或隻是學過普通武藝的人,必定察無所察,隻等著中招的份兒,好在熊誌契的元能圓渾有成,目光尖銳直可洞穿一切的火候,這一刹瞧得準確無誤,射來之物乃是一粒女兒家上衫的鈕扣。
當其時,頭頸隻是來那麼一下微扭,盤繞頂上烏溜溜的辮子立刻似蛇引信,遇敵即撲,及時特準地蕩開鈕扣。好壞不壞的,都忘記了虞誌諶就在近旁,辮梢這樣一甩恰恰甩到虞誌諶的麵龐去了!
要說這時陣的虞誌諶,周身氣勁猶像拉飽了的弓、繃緊了的線,措不及防便給師哥的辮梢來了這麼一甩。一觸之下,頓教他全身一下劇震,岔了玄勁,身子由不得前傾,以肉眼可捕捉的光景往潭中俯墮直下。
就在武、顏二女的惶叫聲浪中,虞誌諶並不慌亂,當即倒運起太極玄勁,硬生生凝住杯中水,好像將杯中水於眨眼間凍僵了,不讓它俯衝泄流;待到臨近潭麵的刹那,左掌朝下猛劈一掌,學足齊天大聖用金箍棒攪海那樣,不可想象地在水潭上激起一股巨浪,腳尖點中浪尖,來個親熱“接吻”後,借勢竄高數丈,幾乎是飛起來的表演,竟能做到沒給半滴水珠沾上身來;腰身一扭,翻個筋鬥,安然無恙地卓立在二女身前,身法漂亮極了。
幾乎就在同時,熊誌契也由峭壁上急速墜落,也不知他是支持不住還是怎地。眼看著將至潭麵,忽見他兩腳足尖踮起,就那樣飛步踩水,一直跑到武、顏二女這邊來,還與師弟同步而止。
單單僅從外表來談論,他的動作遠遠不及師弟的精彩驚險,但若在龔念庶等一眾元能修持已臻化境的宗師宿匠眼裏,卻能看出另一層奧妙:熊誌契投身下潭、飛速穿水,在這中間竟能盡化因俯墮峭壁的絕強反衝力,且能穩穩護住身體不沉入潭,複能適時躲閃因師弟掌擊潭水時激起的巨浪濺濕,更能令這一連串的動作環節發揮得從容嫻和、順乎自然,驟眼瞧來洞察不破其間始止轉折、斧砍釺鑿的痕跡,渾融一體,承繼、通悟了融門一脈的至真妙法。由此可知,他藝業的精深處比起師弟來,實在高明得算不出個具體的級數。
瞅著熊誌契令人大跌眼鏡地從天而墮,全場諸人無不愕然難信,可事實就是事實,就是鐵一般地擺在那裏,容不得別人多所懷疑。
這當中最意外高興的人,當屬顏誌愨了,見她輕拍胸口笑道:“剛才五師兄失足掉下,我還認定他必輸了呢,萬沒想到四師兄也會同時不支。既然這樣,那便隻有憑靠各人酒杯中的水量來說話了。”
稍加檢驗,得出虞誌諶酒杯裏的清水尚餘十之六七,而熊誌契的隻有半杯水量,勝負已定。
顏誌愨笑得如花盛綻,自能放射出“招蜂引蝶”的魅力,雀悅非常地道:“是五師兄勝出了!三師姐,這回你也沒話好說了吧?嘻嘻。”
熊誌契臉上滿掛著深深愧意,鼓足勇氣對武誌彥道:“師弟沒用,辜負了師姐的期盼,實感對不起。”
武誌彥臉罩一片寒霜,星眸中險些就要飆出寒刃來,操著陰寒剔骨的語氣道:“你這人便光會謙讓道歉,光會替人著想。你就當真敢說,這一輪賭賽中你是竭盡全能了?大大的不見得呀!”
熊誌契不敢直麵迎接她寒氣逼人的目光,支吾著道:“我確實是盡了力,可……可沒騙你,”
聽他否認,武誌彥那是氣紅了俏臉,跺足啐道:“那好,我且問你:怎麼就會那般千巧萬巧,五師弟一經不支而墮落下潭,你……你則即刻尾隨而下?”
熊誌契謙恭有禮且緩緩而道:“我也支撐不住了。”
武誌彥嘿的一笑,卻是充滿著百倍、千倍不以為然的意味,再問道:“你禦步點水而來,右手兀自高擎著酒杯,也不見有何顛簸側歪,應不致傾水出杯啊?為何杯中的水量會隻剩下半杯?莫非是在先前擺弄架式時失手還是在墮潭時呢?”
熊誌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想是點水趕回來時,晃搖得過於厲害而造成的吧。”
武誌彥惱火蓬的一聲燒得更加激烈,幾乎是吼聲嘯叫道:“瞎辯!死扯!我算是對你看走眼了!”
她正感窩氣憤吼著,湊巧之極,灰蒙蒙的天空中敲醒春雷,隆隆之音隱約而響,似乎是對她的怒火發作作出應景響應。
熊誌契也是給師姐斥責得昏了思緒,居然在她怒目環瞪的情形下,尚有閑情仰視一下天色,喃喃而道:“打雷了,恐怕就要下雨了。”
武誌彥朝他重重邁進一步,氣衝衝道:“打不打雷、下不下雨,誰要你去多管閑事?告訴你,休想掉轉話題。我已警告你在先了,但教你有削了我的臉麵,我立即整個月不與你講話,這是算數的。”
聽過這話,熊誌契內心自是不大好受,可依著他的性子,那是宰了他也不可能向師姐示弱講情的,隻是垂手低臉應道:“師弟聽明白了!”
話兒傳進武誌彥耳膜裏去,不禁想道:“這傻胚雖傻,偏又固執又重承諾,既是答應了一個月內不找我搭嘴,鐵定會履行得加倍一絲不苟的,我倒沒必要弄到這麼僵的地步,要不叫師尊知悉了可又會訓怪我欺負這傻胚。”給他藹然一笑,備顯大方道:“這回暫且算了,特給你個機會,但你務須謹記,下不為例。”
熊誌契暗籲口氣,舒眉作禮道:“謝過師姐!”
剛剛講完這話,左邊眉梢猛然間就來了那麼一下輕顫,心念一動,暗地掐指推算起來,也僅呼吸的一會兒時光,已有定見,莫非是……
這個念頭才剛轉上,便聽虞誌諶道:“四師哥,不如咱們到後山去四處逛逛,瞧瞧可有什麼正好拿來賭賽的,好不好啊?”瞧他神態,那是殷切期盼的。
此時此刻,試問熊誌契哪還有心情陪著這個半大不小的師弟尋樂玩耍,現在唯一心急的事,就是動身下山去,搖著腦袋道:“不了,你們先去逛逛好了,我尚有些事兒就先回去了。”
虞誌諶大感一陣失望,頗不情願地問道:“師哥你有什麼事嘛?”
顏誌愨“隨夫掀浪”道:“是啊,是啊。”
熊誌契再次微微搖了搖頭,伸出右掌拍拍師弟的肩膀,不再打話,衝著師姐點頭示意,轉過身子便往前山走回。
這是他的性格使然,在同門中是眾所周知的,武誌彥對他這副牛脾性了解得一清二楚,賭定要是他不願明說的話就休想從他口中能問得出來,於是她一直都沒有張嘴詢問,這可不,虞誌諶和顏誌愨這對“小兩口”不是啃了一頓閉門羹。
究竟熊誌契葫蘆裏在賣什麼藥呢?原來是他剛才借由眉梢輕顫的左右位置以及時辰推算,得出是親人遠道歸來的征兆,立即想到莫非是二師兄回山來了?可他又擔心自己會不會推算錯誤了,幹脆先不與各位同門道破,就等自己先行下山去一證究竟,然後再作打算。
*****
孤身朝著前山往回走,一路行來,遍見四周岩石如林,形態百異。水流千條萬道,細而不涸。不見半棵小花細草,隻見鬆樹零零散散地分布周遭,它們的體型比他處同類樹種矮了很多,甚至可以說這兒的鬆樹近似灌木一類。由於雪水初化以及雨水豐富的緣故,煙霧厚重迷蒙,務須相隔一大陣兒,才能看得清眼前的景象。
憑著熊誌契的元能修為和超絕身法,不消多久工夫,他的腳板已經站在山腳處的土壤上。
時當正月初五日,開春未久,各處積雪慢慢消融,彙成數之不清的泉水長流。山下的柳樹初綻嫩芽,各種野花、草卉同樣初顯生機,象征著春意日漸濃厚。春風輕拂,透息著初春特有的寒意和泥土的氣息,讓人感覺相當舒心愜意。
隻因這天從早晨直至中午,綿綿細雨都像篩子篩過一樣下個不停,滋潤著花草樹木,讓人覺得倍添寒意。到了午後,雨終於停歇了,天空卻仍是死灰沉沉的,太陽公公好似體弱怕冷那樣,躲匿得連丁點兒影子也尋不著。
本來,依著正常的節氣來說,當下雖然已是春天了,也還是初春時際,在SX省境內不可能這麼快就有積雪初融等一係列春天才出現的異常現象,可事實就那麼展現在眼底,不到人眼不信。天氣出現了如此大反常態的情況,絕非好的兆頭,坦率地說那是意味著人間……
腳步迅動,如同禦風飛翔,直接趕往前麵不遠處的柳樹林裏邊。
在熊誌契趕到柳樹林深處時,卻發現兩條彪形大漢隱伏在林中,瞧其神情舉止就是一副鬼鬼祟祟想幹壞事的樣兒。
由熊誌契所藏身的角度投放視線過去,打量得清這兩條大漢一人是禿頂,粗眉細眼,想像著要是他豎眉瞪眼起來,那才叫真正嚇人,還不止呢,更長了一張血盆大口,劇增嚇死人的本錢;另一人則是前腦有如水中倒月般光光滑滑,後腦拖有一條烏黑流油的小辮子,目閃精光……不,應該是厲光,神情倒挺威猛。
熊誌契思忖著,這二位老兄所展現出來的架式九成九是想幹見不得人的事,假如確是這樣,豈非故意來削融門的威風,自己身為融門嫡傳弟子要不要現身出去理上一理呢?
當他正在費神弄個決定出來的時候,瞧見在迎麵而來的寬闊大道上,正有一位青年男子悠然舉步朝山腳下走近,興致盎然地欣賞四周景色,臉上顯露出無盡的讚歎神情,確為眼前罕有的早春美景所陶醉。
起點中文網www.qidian.com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起點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