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風雲 七十久、流放夏州(下)(2 / 2)

李彥卻端起茶杯,一下全部倒入口中,一飲而盡,又將茶葉吐出。曾冰鴻見了,想要阻止已是不及,見李彥若無其事,方才放心。又看趙秉,也如李彥一般,咕嚕一聲便整杯下肚。曾冰鴻正感歎牛嚼牡丹,好東西自然要慢慢品嚐。

“好茶!”李彥與趙秉異口同聲。

趙秉長笑一聲,道:“沒想到李兄弟也是懂茶之人,我老黑暮年能遇知音,真是三生有幸!”話中頗有相見恨晚之意。

李彥訕訕笑道:“不怕皇爺笑話,下官所學頗雜,對茶道隻是微有涉獵,不過愛喝而已。”曾冰鴻聽言,不禁點頭,想道:難怪李彥房中除了書,便隻有茶了。

“李兄弟此話便生分了,你我既然誌趣相投,顧那些繁文縟節做什麼,何不以姓名相稱,此不快哉?我癡長幾歲,便當仁不讓稱兄,如何?”趙秉拍著胸脯道。

“既如此,小弟恭敬不如從命!”促膝一席話,李彥對趙秉甚有好感,早有結交之心,隻是身份懸殊,不敢高攀。

曾冰鴻見此,拍掌歡呼,見李彥陰霾已去,心情大好,不禁笑靨如花,看著二人甚是有趣。見趙秉又泡了兩杯茶,兩人幹了,曾冰鴻聞著香味,忍不住內心癢癢。

“趙大哥,你們既已結拜,難道就沒些見麵禮?”曾冰鴻說話時,故意拿眼瞟著瓷瓶,一副欲蓋彌彰、欲言又止的樣子。

趙秉心知其意思,豪爽道:“丫頭說的對,賢弟,這瓶茶就送給你了。”

“哼!就這麼點,還不夠一天喝的,忒小氣點了。”曾冰鴻撅著嘴,裝模作樣,一雙手卻快速地將瓷瓶收著,藏在袖內。

趙秉聽了,臉色尷尬,幹幹笑了兩聲,不得不解釋道:“丫頭不知此茶來之不易,比之宮中特貢的龍團鳳餅好上千萬倍,三年茶樹爆葉,每株不過十幾片,去其糟粕,剩餘之數不過十之一二。經過蒸製篩選,又去一半。即便一頃茶田,直至最後,不過你袖中一瓷瓶而已。”

曾冰鴻聽了吐吐香舌,沒想到這茶如此貴重,兀自口中不服,道:“夏州地廣人稀,你堂堂一個王爺,差幾個人,多種一些便是,又有什麼難處?”

李彥心想:夏州是地廣人稀,卻都是沙石之地,若好地都種茶去了,拿什麼去種糧食?曾冰鴻此話有些強詞奪理,李彥卻隻是微微一笑,聽之任之。

趙秉又道:“丫頭有所不知,此茶長於石中,可遇不可求,以前我也嚐試過栽種,卻是屢試屢敗。”

接著又細細解釋:“且此茶必驚蟄黎明采摘,必逢陰雨天氣,若日出氣悶,味將減半;采摘之時,以爪斷芽,爪必定要竹子做的,觸手即汙,味又減半;檢茶時取其一葉一芽者,餘者皆苦,去芽之烏蒂,不然害茶色,好茶以竹籃盛之,若碰五金,味又減半;檢好之後,宜就地蒸、壓、研、製,自始至終不得超過兩柱香的時間,過時則色味又減半;從中選出細如針者,以越窯青瓷盛裝,邢州瓷白、壽州瓷黃、洪州瓷褐,雖好,不如越州瓷青益茶,必儲於地下陰涼之處,十年色味不變。哥哥我窮十二年之力,方才弄到小小的這麼一瓶???”

曾冰鴻聽得張口結舌,沒想到工序如此繁瑣精細,心中反倒有些愧意,臉上一紅,道:“看來我是得了便宜在賣乖了!”李彥、趙秉聽了皆笑。

三人從申時一直喝到戌時,兩壺水喝完,曾冰鴻還覺不過癮,要再打些水來,且喝了許多茶,已不再身酸骨累,反覺精神奕奕。

趙秉卻臉露難色,苦笑道:“此水非比尋常,不是湖水,不是河水,不是進水,不是泉水,乃是鍾乳石的滴水,除非等到來年冬春相交的前後三天,方才弄得到。這兩壺還是大哥積攢了幾年的家底,委實再沒有了???”對這曾冰鴻,趙秉仿佛一個老實的爺爺碰到了一個搗蛋的孫女,無可奈何???

“呃,那不是半年喝不到了?用別的水行不行?”曾冰鴻還是不死心。

李彥不忍趙秉為難,勸道:“八分茶,十分水,泡出來的茶亦十分,若八分水,十分茶,茶便隻有八分了。也就是說,這泡茶,水比茶還要重要。”

趙秉聽了連連點頭,曾冰鴻看了李彥一眼,做個鬼臉,不再纏夾不清。

正此時,外麵突然角聲“嗚嗚”作響,趙秉臉色突變,豁然站起,出營看去。李彥與曾冰鴻相視一望,心意相通,跟在趙秉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