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武退至劍雲關,陳飛不在,伊寧得知消息,帶領百將出關外十裏,列隊迎接。楊相居尾,默默頷首,不敢仰視。孝仁帝死裏逃生,驚魂未定,見人皆頷首而已,入關即沐浴更衣就寢,一宿無話。
司馬召隻覺全身如蟲吃蟻咬,痛苦異常,然頭腦清醒,手腳無力,當真要生不能,要死不得,試圖運功抵抗,卻又發現,真氣稍起,還沒來得及運轉,便如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禁心生絕望,一聲長嘯,發出雷鳴獅子吼,氣竭而亡。
陳贇見了,近前踢兩腳,確定死透,冷笑連連,良久不自禁,繼而頹然長息,仰望灰色的天空,淚水晶瑩,喃喃道:“父親大人,大仇已報,可以瞑目安息了!”
李彥靜立一旁,也嗟籲不已,待陳贇情緒稍平,上前寬慰兩句,又道:“陳兄,接下來有何打算?”
陳贇慘然悲笑,父仇已報,此時腦虛心空,萬念俱灰,道:“陳贇是既死之人,苟活於世者,不過行事走肉。今賴大人之智,得報父仇,實屬僥幸,大恩大德,恐隻有來世結草銜環以報。”
李彥突然仰天長嘯,搖頭指陳贇,豪情笑道:“陳兄何必言語試探,節度使大人不幸猝死,陳慎暴斃,老夫人新亡,陳賢不知所蹤,陳恪一心向佛,陳家上下,隻剩陳欣怡孤寡一人,操持偌大家業。女大終究出嫁,難道陳兄真忍心陳家從此沒落,最後成為別家盤中餐?”
陳贇心中稍動,冷哼一聲,淡淡道:“陳家之事於我何幹?”
李彥佯裝驚訝,以扇拍額,來回踱步,急急轉了兩圈,看著陳贇的雙眼,屏退左右,悄聲附耳問道:“難道下毒之事,節度使沒跟陳兄言明?”
陳贇驚疑不定,然一生謹慎,雖猜到李彥所說之事,但沒有十分的把握,還是沉默是金,隻是盯著李彥,皺眉而已。
李彥豁然撫掌,感歎道:“是了,當時陳慎暴斃,慌亂之時,陳兄遁走,將後之事也就不了了之。唉???可惜,早知如此,節度使大人該聽鄙人之言,也不至有此遺憾???”
陳贇見李彥又是頓足又是長歎,又是大計又是後事,又是喃喃自語又是打嘴敲額,句句“悔不當初”,字字皆入心坎,仿佛李彥當時便在自己身邊一樣。卻不知,這些都是來福巧妙講給他聽的。
“李大人,既知詳情,但請賜教,陳贇沒齒不忘。”陳贇眼見事情另有隱相,終是忍耐不住。
李彥卻閉嘴搖頭,歎息一聲,偷眼看了陳贇一眼,見其臉現焦急,眼含迫切,方才道:“昔時人已歿,陳家已然如此,冤冤相報何時了,小弟能夠說的,便是陳兄所中之毒,乃出鄙人之手。”
說著拿出一隻小木瓶子,精巧細致,冷香滲出瓶外,頃刻間香氣滿樓,陳贇聞了,立刻雙眼一等,狠狠地看著李彥,搶到手中,大聲喝道:“正是此物!”
李彥也不阻攔,淡淡笑道:“不錯,正是解藥。不過我看陳兄脈相平和,隻怕已用不著了吧。”
陳贇聽言哈哈一笑,雖心中之謎未解,但重拾親情,己願足矣。豁然轉身,對李彥長揖到地,誠懇切切,道:“大人之恩,天高地闊,陳贇願餘生鞍前馬後,刀山火海,忠心不二!”
李彥正要說話,突聽喊聲起於城外,鼓聲震震如雷,萬馬奔騰,地動山搖,不禁歡呼跳起,笑道:“大事成矣!”
話分兩頭,卻說糊塗王爺見箭如飛蝗,連綿不斷而來,手下軍將死傷不計其數,心中肉疼,忙喝令:“快進客棧躲避!”其實即便他不吩咐,士兵已開始湧入民房內,隻是慌不擇路,眼不見門,一個個前赴後繼往牆上撞了,又被後來者“居上”,嘔血而絕。
糊塗王爺話音剛落,一支箭羽呼嘯而來,身邊的那士兵反應極快,伸手抓住,然覺飛箭餘勢未消,竟被拉拽得幾個踉蹌,險些跌倒,身下千斤墜,這才立穩。
“好!”那士兵不知是一弩十射之力,卻以為是人之所為,不禁高聲喝彩,眼光奕奕,豪氣頓生,道:“今日所見,大明竟有此人才,此行不枉矣!”
糊塗王爺望著那士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今日才第一次認識。聽言,忙拉住他道:“小伢仔,不可輕舉妄動,恐有埋伏,後果將不堪設想!”
那士兵隨手一甩,糊塗王爺突感排山倒海的壓迫襲胸而來,腳尖忙點,後躍幾步,背貼牆壁,已退無可退,然攻勢不減,慌忙之中,一個驢打滾,方躲過。再看那士兵時,不禁背脊生涼,心懷懼意,暗想道:“我自以為糊塗,卻沒想到他比我更糊塗???”也不知他所謂“糊塗”所指者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