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墜地的騎手之一在落地時摔壞了尾椎骨,無法爬起,另一人卻抄起地上的棒子,連同剩下的同伴一起朝肖子龍殺來。肖子龍邊舞著折斷的木杆邊往後退,接著就聽到初中生的喊聲。

原來趁著剛才的功夫,駱必達靈機開竅,用撿來的鋼棒被削尖的那頭連割帶戳,終於弄斷了捆住自己的麻繩獲得自由,此刻正欲騎上車子過來幫肖子龍。肖子龍眼睛血紅,朝他吼道:別過來!快去叫警察!快!快!快!

正往這裏衝來的駱必達一怔,接著看到西城八旗裏現在唯一騎車的那個人一臉凶煞的看著自己,對自身的能力終於有了清醒認識,連忙調轉車頭。

那個騎手本想繞到肖子龍背後包抄進攻,現在看到駱必達去搬救兵,頓時目光一寒,用牙咬住鋼棒,雙手擒把,準備快馬加鞭向少年追去,卻被同伴喝住。

他們要對付的是肖子龍,不是那個小毛孩子。況且最近的派出所到這裏也有一段路程,這些時間足夠解決肖子龍。畢竟現在是三人對他一個,那根讓他們吃足苦頭的木杆也折斷了,在平地上他隻有劣勢。想到這裏,那個騎手又轉回來,停車下馬,從嘴裏取下鋼棒在手裏耍了個花,和另外兩人一起包夾住瘸子馬賊。

肖子龍也清楚這一點,此刻卻毫不憂慮,而是從口袋裏摸出半根口香糖,也不撕包裝紙,直接扔進嘴裏咀嚼起來。

那個小子應該跑遠了吧。他想。

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所以不能讓他卷進來,絕對不能。

馬賊咽下那半塊口香糖,同時握緊斷杆,他的瞳孔裏映射著對手刀棒的寒光閃閃,心中卻出奇平靜。

餘仕七歲開始練習羽毛球,十二歲進入初中的體育班,文化課成績總是名列前茅。

那年高考他憑著體育特長加分如願進入這所大學,然後迎來自己的第一次全市高校錦標賽,並一路殺入半決賽。當時和他對陣的是來自用一所學校的師兄,年已大三,打完今年便要退役。賽前教練單獨和他談話,要他給師兄讓路,而且言明這場比賽要讓師兄贏得輕鬆一點,為後天的決賽保存體力。

事實證明他的師兄的確可以好好保存體力了,因為餘仕上場後二話不說,以淩厲的攻勢直落三盤淘汰對手,根本不給對方喘息的餘地。

兩天後,交通大學體育館的男單決賽賽場,兩校拉拉隊歡呼呐喊,氣勢喧天,然而學校羽毛球隊除他自己之外沒來一個人,連本該載他過來的校車專班也臨時取消。他像匹孤獨的黑馬,隻能一人坐地鐵穿過半座城市,來完成自己的榮譽和誠信之戰。

實力差距,他終於不敵,屈居第二。對方學校的學生歡呼雀躍,教練衝上來抱住對手,痛哭流涕,氣氛感人。很少有人注意到賽場角落,落敗者默默理完運動包,然後獨自離開。

經曆這場比賽,他便在隊裏受排擠,任何比賽活動的名單裏都沒有他的名字,教練不給他配備陪練,也沒有隊友願意和他對打。兩個月後,他終於報名轉院係考試,來到門檻較低的人文學院,也搬出了體育生宿舍。

從那之後,球場上少了個孤軍奮戰的身影,而校園裏則多了個神出鬼沒的車賊,直到兩年後東窗事發。

隨著餘仕的落網,學校的SAAB失竊案件真相大白。

警察在他的宿舍裏搜出了丁字刀、大力鉗等作案工具,還有十餘把環形鎖,以及一些說不出合法來源的現金。這就表明他是慣犯,之前肯定也有作案史,但餘仕沒那麼傻,一口咬定自己是第一次,警方一時也沒有辦法。

但公眾輿論是不需要什麼確鑿證據的,所有知道這個案件的學生都一致認定這廝惡貫滿盈,也許自己當初被盜的車子就是他偷的,紛紛要求嚴懲罪犯和學生中的敗類,還有寫聯名信要求他當麵向大家道歉的。

至於那幾個當初撞到於世並且和他大打出手的學生,不但不用負酒後駕車、打架鬥毆的責任,反而被學校大肆表揚一通,理由是他們“見義勇為敢於和盜車賊作鬥爭”,讓很多不明就裏的人還以為學校又出了個莫尚桑。尤其勞凱,先被校報記者作了足足半個版麵的采訪,接著又上了學校電視台的新聞欄目,被副校長親自授予獎狀,並親切握手交談——當然事先換上得體的衣服,梳了個保守的發型。

就在廣大師生為抓住一個偷車賊而拍手叫好的時候,馬賊駱必達也沒有閑著。

他忙著還車。

那天在南區11號樓的地下車庫,餘仕走進電梯,駱必達也跟了進去。

見他驚異的看著自己,馬賊解釋:你最後的自由時光,不應該孤單一人。

於是便這樣一路上升,因為現在不是高峰,到四樓時電梯裏又剩下他們兩人。駱必達見門合上,忽然問:你還有什麼需要我幫你完成的心願麼?

餘仕思索片刻,手指飛快的摁了下“6”,電梯就停在六樓,然後摁著開門按鈕不放,停在這層。六樓住的是社會學係學生,現在都在外地調查實習,所以很僻靜。餘仕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串鑰匙,取下幾把交給駱必達:我們上次見麵的弄堂,所有鎖藍色環形鎖的車子,都是我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