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剛走到圖書館的後門這裏,就看見那裏圍了一小圈人,不時有叫罵聲和哀求聲傳來。他本不是喜看熱鬧的人,但走後門最近,便隻能路過那裏,順便往圈裏看了一眼,發現是兩個人高馬大的學生在痛揍另一個男生,邊上圍觀的人並不去阻止,反倒有幾個人為之叫好。駱必達正一臉納悶,圍觀群眾裏有人叫住了他,竟是陳鎮,這場鬧劇的起源方才真相大白:原來被打的學生是偷車賊,下手的時候叫車主發現了,於是也不管報警,總之先打一頓再說——想來那兩男生也不是第一次車子被盜,而圍觀的學生裏有不少人也當過失主,於是揍得分外同仇敵愾、團結一心,自然也就沒人上來阻止。

駱必達看著落網車賊的臉蛋上一片燦爛,並且是被兩個男生一左一右夾攻,逃遁不得。而看正義執行者們的拳腳快速又準確,駱必達估計應該是學校散打隊或者武術隊的人,心裏卻波瀾不驚,臉上毫無表情。嚴格意義上來講他們不是同類,所以也不必有同類的同情心。但他厭惡這樣赤裸裸的暴力,在大冷天看這種活劇簡直是自虐,正要拉著陳鎮走人,一扭頭卻看到出了圖書館的簡若寧朝這裏走了過來,腳步便凝住,然後眼睜睜看著她被人群吸引過來。

剛來乍到的簡若寧顯然被這樣的動作片現場弄得怔了一下,摘下MP3耳機後從兩個男生嘴裏的叫罵聲裏多少明白了點什麼,捂著嘴看了一小會兒,臉色漸漸和屋頂上的雪一樣白,似乎實在不忍心繼續觀賞,便扭身而去。駱必達輕歎口氣,也懶得拉上看得津津有味的陳鎮,有些疲倦的調頭離開。

然而沒走出三五步,他就聽到廝打的聲音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女聲:“你們別打了!”

向來聽覺敏銳的馬賊懷疑自己是否聽錯,立刻轉回去,看到簡若寧不知何時已經走了回來,插在一個男生和小偷之間。雖然她的個子不能跟對方同日而語,但對方畢竟不會對女生動粗,隻是一臉詫異:“你幹嗎?他是小偷!”

簡若寧本來可以說諸如“打人不對”或者“你們可以報警”之類的義正詞嚴,但她居然什麼也沒說,像是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層,自己的半路殺出似乎僅僅是因為出於一種偏執或者說保護的衝動……想到這裏駱必達忽然眉毛一皺——他剛反應過來,眼前這個偷車賊方才求饒和哀叫的聲音,和自己在電話裏的嗓音竟有著好幾份的相似。

然而他沒有機會去驗證這個猜測,簡若寧那裏就又發生了變故。另一個男生趁著她和同伴對峙的空隙,將坐倒在地上的偷車賊連拎帶拖的拽了過來。簡若寧聽到小偷被拽走的呻吟,想要回身阻止,卻拗不過對方的勁大,搞得上半身重心不穩,左手肘勾著的坤包不小心摔落在地,那個瑩綠色的MP3也跟著掉在了地上,宛如過早墜落的綠葉,即使在被踩過的雪地上也顯得分外刺眼。

這個時候陳鎮倒先看不下去了,連忙插進圈子做和事佬,邊上的人見到有女生被牽連進來,同情心紛紛複燃,也七嘴八舌的開始勸說。簡若寧的注意力卻沒在這局勢變換上,也顧不了地上的包和MP3,而是趁這個時候蹲下來對那個小偷道:

“你是不是馬賊?”

偷車賊早被打得誠惶誠恐,甚至緊張得有點神智錯亂,但關鍵問題還是比較清醒,立刻搖頭否認。簡若寧的猜測被打破,以為他是完全被嚇到了,隻能循循善誘道,你是我們學校的學生麼?

小偷一臉苦相,終於開始講話,卻是一嘴哭腔:我不是這裏的人,我錯了,我錯了,饒了我吧,我是第一次,饒了我吧……

簡若寧看著他滿臉的狼狽和汙漬,心有不甘,還想問什麼,忽然警笛聲傳了過來,想是之前就有人打電話報警了。於是她隻能眼看著武裝保衛處的校警和保安很程式化地將三人全部帶走,剩下的看客們一哄而散,而自己則慢慢撿起地上的坤包,拍掉上麵的積雪。由於神思恍惚,她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原先掉在地上的MP3已經被人塞進了坤包外側的小袋,一如半小時前她的手機被同樣的人塞進筆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