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盜走赤色火焰的過程很簡短,駱必達先用丁字刀破壞了固定鎖,然後用鑰匙打開那把U型鎖。
駱必達暗中跟蹤觀察了愣頭青兩天,發覺他有個極不好的習慣,那就是騎車時老喜歡將U型鎖掛在車把上,U型鎖的鑰匙卻和固定鎖的鑰匙分開存放,就獨自留在鎖孔裏麵,因為正好處在卡住的位置,所以掉不下來——估計他這是為了防止車鑰匙被盜而采取的分散存放辦法,殊不知這反倒將成為他防線上的致命缺口。
駱必達用雙休日時間跑了趟鎖具店,買了把和愣頭青那把一個型號一個顏色的鎖,然後想辦法使它變得稍微舊些,還根據之前的細微觀察,在新鎖上弄了幾道和愣頭青的鎖一模一樣的劃痕與汙漬。
那天早上趁愣頭青和修車師傅看是菲撒潑的空當,蹲在後麵處於視覺死角的駱必達從腳邊的書包裏悄然取出那把同樣插著鑰匙的U型鎖,而掛著鎖的赤色火焰車把就近在咫尺。整個偷天換日的過程不出兩秒鍾,連清楚自己意圖的是菲都沒察覺到。
當愣頭青急匆匆騎著車往東門體育館趕的時候,渾然不知車把上的鎖已然不是原配。而駱必達夜裏開鎖的鑰匙,則正是自己買的那把鎖的備份。
這就不叫偷,叫偷偷的借。
那晚是菲騎著赤色火焰在空曠無人的環校東路上縱情馳騁時,駱必達正蹲在馬路沿子上算賬。
問陳鎮借來的捷安特跑車換了個後輪內胎要四十多塊,算上加急費十塊,這都還算便宜。問題是那把車鎖,屬於進口產品,正規商店裏要一百七十多。這些開銷加起來倒也正好兩百塊五十錢,一個挺不錯的數字——而這點錢駱必達要賣掉五輛棄車才能賺回來。
隻為了是菲能騎著赤色火焰兜來兜去。
此時女孩的頭發因為在風裏急速奔馳都被吹得揚了起來,額頭上也泌出了細小的汗珠,這才終於把車子倏地停在他跟前,翻身下馬,拍拍車頭,彎曲的眼角透著憐愛:這車不錯,真想就這麼留下它。
駱必達講別開玩笑,這車是要還的。
是菲輕輕撫摸著車頭上那對牛角笑笑,她隻是開個玩笑。不過既然她今天白天自毀形象的為駱必達出了把力,所以她是不是應該有權問他一個無法拒絕的問題。駱必達已經完全習慣了她的無孔不入,隻道,什麼問題?
是菲:那個你為她偷車子的女生,你會願意為她偷其他車子麼——我是說不會還回去的那種。
坐在地上的人忽然抬起頭,卻看都沒看邊上的人一眼,在夜晚空氣中說出的答案伴隨著一串純白的熱氣:
“我願意為她偷這個世界上的任何東西。”
女生愣了下,覺得這個回答太不慎重,好似隨口而出,但馬賊對她的懷疑不屑一顧。他認識簡若寧以來從未懷疑過自己的誠意,所以別人的懷疑和他毫無關係。是菲仔細一想覺得也有道理,問:你們認識很久了?
駱必達卻已把頭低下去,淡淡提醒她這是第二個問題了。當然,假如他能預料到沒過幾天自己就要開口問是菲借錢的話,當時的態度可能就不會這麼生硬而彬彬有禮。
駱必達雖然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問是菲借錢。但這件事情說來說去,是菲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那段時間駱必達為了報答是菲偷借赤色火焰,結果拿二百五十塊錢就讓他陷入了財政危機,於是隻好瘋狂作案,有時候一晚上要偷兩輛車,分別從東門和北門進出。正是在這樣超負荷運作的情況下,馬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失誤:他拿走了一輛停放在F樓地下車庫的灰白色城市車——因為當時駱必達沒有更多的時間來觀察和留心它,加上這車實在破舊,也就沒多想。
沒料到兩天後他和陳鎮在學校食堂吃午飯,剛找了兩個位子坐下,就看到一個又瘦又高的男生急匆匆跑進食堂和工作人員打了個招呼,把書包放一邊後穿上一件廚房圍裙,站到餐車後麵接收吃完飯的學生交過來的空餐盤。駱必達一開始也沒特別留意他。學校每個食堂都有這樣勤工儉學的學生,無一不是成績和家境成反比,每次駱必達過去交餐盤,都很客氣的把東西遞過去。比起勞凱那樣的大爺,這樣的學生才是無愧於“大學生”這三個字的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