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在他離開G樓附近後是誰偷走了是菲的車子,駱必達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短短的四五分鍾裏,其實足夠一個大膽或者說缺根筋的小偷下手了。

但是他自然不能對是菲這麼實事求是的說,自己當時的確形跡可疑,最大嫌疑他是跑不了的。所以在電話裏駱必達對那晚的解釋是自己是在找一串丟失的鑰匙而已,然後恭喜是菲有個不錯的記憶力,可惜好像用的不太是地方,有這本事她該去考個英語專業八級什麼的,最後祝她能如願以償抓到那個小偷。

說完駱必達便掛了電話,對方倒也沒再打來。

三天之後的食堂二樓,駱必達放下筷子,再度仔細審視眼前的女孩,長相還算幹淨,隻是她的眼角,兩側彎曲的弧度好比殘月之鉤,即使眼鏡鏡片也掩蓋不住那種淡淡的妖異。

是菲知道他憑聲音已經認出自己,便道,上次電話裏忘自我介紹,我叫是菲。

駱必達說我還以為你姓吳,叫無聊。

女孩反而笑了,笑容和她的聲音一樣能愉悅人:那件事情我已經不追究了,我沒有確鑿證據,不該隨便誣陷你,今天純粹是路過。

話雖如此,駱必達已經覺得這頓飯索然無味,連餐具都懶得收拾,拿起雨披和書包道:很高興你有這樣的覺悟,我就不說再見了。

說完起身要走,是菲卻也不攔,隻是淡淡問了句:這個學校小偷不少,你的車子可鎖好了?

駱必達定住,回頭,發現自己剛才吃飯的餐盤邊上,已然多了一小串鑰匙。

他這才悟到自己之前一心想趕在食堂窗口關門前打飯,在樓下停完車後隻記得收雨披,卻沒把鑰匙拔下來。

是菲拿起飲料抿一口,眼睛卻看著外麵的雨後陰天,直到男生伸手拿鑰匙時她才把視線從遠處收回來,彎曲的眼角看著對方,似笑非笑:就這麼拿走了?

駱必達沒說話,隻是手指尖用力摩挲著鑰匙的金屬表麵,還能隱約感覺到上麵的潮氣。這不是一個路不拾遺的時代,假如不是前麵是菲及時將鑰匙取下來,他的車子很可能早被兩萬多號學生裏的任何一個順手牽羊。

這車對他很重要。

許久,馬賊沉吟一聲,講,不管你到底信不信我,我現在都欠你一個情,需要我還的話就找我。

桌子後麵的女孩並沒有表現出激動和欣喜,也沒有立刻提要求,隻是眼角在一瞬間彎曲得更加蜿蜒,然後放下飲料杯,示意他可以離開。

所以幾天後,在那個為簡若寧偷車的夜晚,駱必達看到是菲的未接來電,就知道還那個人情的時候到了。

就像好人也會有臭毛病那樣,壞人也會有好習慣。

比如王俊偉。

說他壞人,是因為他可以被稱作一個道貌岸然的花花公子,肆意玩弄過很多女孩子的感情——或者不止是感情。

說他有好習慣,是因為他總是堅持鍛煉身體,每周二和四的下午三點都會去學校東門那裏的體育場練長跑,然後再一路跑回自己宿舍。當初那些沒大腦的女生當初沒少陪著他一起練長跑,是菲就曾是其中之一,所以她很清楚他的習慣。

是菲當然也很清楚王俊偉的車子長什麼樣,用什麼樣的車鎖,平時停在什麼地方,然後把這些都告訴了駱必達,但後者根本沒有予以理會。他知道是菲也許就等著自己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出現在那輛車的邊上,然後第二天傳來王俊偉車子被盜的消息——那麼這和他承認自己是偷車賊又有什麼區別呢?

馬賊不是傻瓜,他不會去偷王俊偉的車子為是菲報仇。

事實恰恰相反。

王俊偉一身運動短打的裝束從體育場走出來,脖子上掛著擦汗的毛巾,然後在經過體育館前麵時看到那輛沒上鎖的捷安特跑車。

東門的體育場平時除了上課是不太會有人去的。由於早上下雨,今天的室外體育課都被取消,所以這裏人跡罕至。也正因為如此,雖然這輛藍綠色的跑車停在一個比較偏僻的角落,但很孤苦伶仃的樣子依然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王俊偉隻是遲疑了一下,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便很有意思:他邊打量著車子邊慢慢走過去,但過了不一會兒又折了回來,像在地上找丟失的鑰匙之類的東西,但仔細觀察的話會發覺他的目光沒少往那輛車子打量。

“捷安特變速跑車,七八成新,市價六百左右。”

兩百米開外的教學樓屋頂上,一個拿著望遠鏡的人估計王俊偉心裏此刻正在說這句話。在此之前是菲跟他說過,王俊偉這人骨子裏十分喜歡貪小便宜,不管是搞班級活動留下來的獎品和邊角料還是肯德基麥當勞的塑料吸管統統都會納入囊中,有一次還偷過學校計算機房的空調遙控器,就因為那牌子和他們家的一樣,而他們家的那個遙控器壞了。

所以這回就給他個大便宜占。

王俊偉還在猶豫,他要找的那串鑰匙似乎永遠都找不到一樣,但是自行車上留下的那串鑰匙卻一直在自己的眼前晃蕩,像是要把他催眠,又像是個在搖擺四肢的美女,極力誘惑著他像自己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