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不懂愛,還是太懂愛(3 / 3)

林孝珍努力繃著臉:“不是我不笑,一笑粉就掉。”

陸鼎文安慰她:“我不嫌棄你,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雪白追光逼落,人影拉得長長,陸鼎文站在中央,小提琴抵在下巴,貝多芬的《致愛麗絲》傳出來,細細拙拙的琴聲,有些顫抖。

他閉著眼睛,林孝珍清晰地看到了他溫柔的側臉,眉眼,還有唇線。

林孝珍穿著蓬蓬紗裙,脖子上圈著一條紅色的羽毛圍巾。她輕輕撫摸著林孝珍的臉,妖嬈地唱:“我是一隻紅色的小狐狸,偶爾會落下紅色的眼淚,而你卻不是我的小王子……”

回家的路上,她狐狸一般依偎在他的肩膀,討論著劇情,爭論著快樂到底是一種方式,還是一個方向。

她的那個男人,心底真的很明亮,他沒有說話,沒有動作,眼神卻變得冷漠。陸鼎文扶著他去衛生間,腳下一滑,一個踉蹌,他重重地摔下去,腦袋磕在馬桶上。林孝珍衝過來,用很大的力氣推開陸鼎文,想要扶起他。

突然,他緩緩的抬起頭,鮮血流滿臉龐,他問:“我是不是睡了很久,睡得頭都痛了。”他醒了,醫生說的百萬分之一的恢複機會被他遇到了。林孝珍怔怔地抱著他的臉,不知道該開心,還是難過。

陸鼎文默默轉身,沿著仄仄的樓梯離開。他看見,她關上了臨街的那扇窗,那是他離開的方向。他靠著一盞生鏽的路燈,絕望地閉上眼睛,淚水潸然滑落。昏黃的光暈籠罩,像是一幕百轉千回的舞台劇,雨過天晴,往事分明,可歌的愛情,都可泣。

08

“我的水晶鞋丟失在仙人掌叢裏,我的南瓜馬車遲到,我睡不著的時候數綿羊,我有很多秘密沒有人知道……”明媚錦繡的舞台,林孝珍一個人又蹦又唱,滿頭大汗。可是,拉琴的少年已經不在,再不能陪她唱妖媚的歌,成妖成精,成癡成癲。

陸鼎文離開之前,寫完了整部劇本。酒吧門口的櫥窗,圍滿了來看劇透的人群,這是他們想要的結局嗎?有人失望,有人迷茫,有人習以為常,我們都走得太慢,連幸福都著急。

那個十六七歲的小女生,她叫白卉,笑著的時候像一朵花,不笑的時候像一朵等待開放的花。她穿著蛋糕裙,小船鞋,坐在小禮堂的石級上等他:“陸鼎文,你不是要邀我演音樂劇的嗎?”

陸鼎文停下來,拍拍她的腦袋。她戴一隻黃色的菠蘿帽,他拍一下,鼻子就酸了:“那個角色不適合我們,是悲劇。”

白卉拉著他的手,站起來,卻沒有再放開:“那來我們劇社吧,文學社的同學寫的本子,很經典呢。”

陸鼎文演一隻青鳥,撲扇著翅膀在小禮堂飛過來飛過去,含淚的射手 “砰”地扣響了扳機。白卉深情地跑去他的身邊。陸鼎文捂著胸口,躺在地上,血還沒有流出來,白卉的臉就紅了。觀眾會意地笑起來,她的蛋糕裙有點短。

09

再遇見林孝珍,已是五年之後,陸鼎文回藝術學院參加校慶演出,有意無意地,路過曾經的酒吧。時過境遷,那裏已經改成了一家燒烤店,幾個少年圍爐坐著,喝著啤酒。那麵櫥窗還在,隻是當年的寫著劇透的海報已經傾斜剝落,那支碩大的水晶玫瑰也蒙上了厚厚塵土。

陸鼎文靠著櫥窗,默默地吸一支煙。這些年,他一直抽555,一直沒有變過。一輛紅色的POLO開過來,又退回來,因為刹得太急,橫在路中央,是林孝珍,她還是當年的樣子,隻是塗了更厚的粉,所以不敢笑。

說什麼呢,一刹那,兩個人都沉默,隻是漫無目的在那條舊街來回地走。還是當年的季節,還是那些樹,還是那些花,蓊鬱盎然,靡靡開放。

陸鼎文問:“你和他,還好嗎?”

林孝珍啞然:“他?他那次醒來之後,第四天便去世了。”

輪到他啞然了,驚訝地問:“為什麼?”

她歎息一聲,幽幽地笑:“醫生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那次奇跡般醒來,本就是回光返照。”

“你為什麼沒有找我?”陸鼎文急急地問。

“找了,他們說你演一隻鳥,去了台北。”林孝珍無奈地笑笑。

兩個人又一次沉默,林孝珍晃著手,期待他還會來牽。可是,他卻將手插進了口袋,是電話響了。那頭,白卉喊:“老公,你跑去哪裏了,一禮堂的人拍著手等你來演鳥人。”